定遠侯認為這些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架不住老太太和秦氏都贊同,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於是這孩子就一直沒名字,下人們通稱他為小公子,長輩們則直接叫他好孩子。

謝南嘉當著他的面,叫不出小公子,總忍不住想叫他寶寶,乖乖。

母子兩個玩了一會兒,謝南嘉把孩子還給奶孃,叫畫樓去外面說話。

畫樓還是那樣木木的,似乎被綠柳氣狠了,一時緩不過來。

“你怎麼了?”兩人到了外間,謝南嘉把她扶坐在椅子上,親自倒了杯茶遞給她。

畫樓接過茶,也不喝,只是捧在手裡發怔。

“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綠柳說了什麼傷人的話?”謝南嘉問道。

畫樓聽她提起綠柳,不禁又紅了眼眶。

“我的心早已被她傷透了,再傷人的話也傷不到我。”她嘆息道,“我真是恨死她了,好死不死的,偏要跑來和我說起小姐出嫁前的仲秋節。”

謝南嘉愣了一下,很快就記起了那個仲秋節。

那時候,她的婚期將近,因不想嫁給趙靖平,整日悶悶不樂,仲秋節,她和綠柳畫樓坐在院子裡賞月,三人對月起誓,以後不管在侯府的日子過成什麼樣,彼此都要相親相愛,相依相伴,做一輩子的好姐妹,永遠不離不棄。

如今,山盟雖在,物是人非,難怪畫樓會如此傷懷。

“不要難過了。”謝南嘉勸慰她,“月亮本就陰晴圓缺變幻不定,所以對著月亮發的誓也當不得真,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你說得對,對著月亮發的誓都當不得真。”畫樓又嘆了口氣:“我不是為了那個誓言而難過,我難過的是小姐再也回不來了,哪怕我一天想她一千遍一萬遍,她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在沒來伺候小公子之前,畫樓心心念唸的就是殺綠柳為小姐報仇,自從老太太把她調來伺候小公子,她反倒不敢輕舉妄動了。

小公子的天真無邪讓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更加柔軟,她怕自己萬一失手,不僅殺不掉綠柳,反倒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到時候誰來替小姐照顧小公子呢?

她覺得自己特別沒用,日日在猶豫不決中度過,綠柳都找上門來挑事了,她還是下了手。

她對不起含恨九泉的小姐。

“你家小姐不會怪你的。”謝南嘉抱住她,柔聲道:“你家小姐不是永遠不會回來,而是從來就沒有離開,她一直在你身邊,也在你心裡。”

畫樓忍不住淚如雨下,淚眼朦朧中,她突然意識到有哪裡不對,掙開謝南嘉的懷抱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對著月亮發的誓?”

謝南嘉一愣,忙解釋道:“是方才柳姨娘告訴我的。”

“她連你都告訴了?”畫樓越發對綠柳不滿,“她還說了什麼?”

謝南嘉沉吟一刻,試探道:“她說她不是殺你家小姐的兇手。”

“她撒謊!”畫樓已然忘記了悲傷,恨恨道,“她說不是就不是嗎,若非沒有證據,若非她爬了世子的床,夫人豈能容她活到今天,她為什麼要與你說這些,是想讓你勸我放過她嗎?”

“沒有,她沒有讓我勸你。”謝南嘉道,“可你也說了沒有證據,既然沒有證據,你為何一口咬定是她?”

畫樓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謝南嘉問:“你不信任我?”

畫樓搖搖頭。

她不是不信任袖兒,而是不敢回憶往事,每想一次都會心如刀絞。

掙扎再三,她最終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袖兒,因為她太需要傾訴了。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氣悶熱,小姐一大早就醒了,挺著個大肚子在院子裡乘涼,還叫人去弄些冰碗來吃。

綠柳不準,說才剛剛入夏,不到吃冰碗的時候,當心著涼,激著肚子裡的孩子。

小姐沒辦法,就叫人把水果放在井裡去鎮,鎮得冰冰涼的時候,拿出來切成小塊吃。

吃了沒幾塊,小姐突然叫肚子疼,當時奶孃因為感染風寒去了雜院養病,夫人另派了一個經驗豐富的婆子住在院裡,婆子瞧過之後說是要臨盆,便叫人去通知夫人,準備一應事宜。

所需的東西都是早就備好的,穩婆也是提前找好的,因此大家並沒有慌亂,各司其職。

畫樓的任務就是在小廚房燒水煎藥煮參湯。

這是小姐早就吩咐過的,臨上產床,又鄭重其事地交代了一番,要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死守著廚房,半步都不許離開,無論是藥還是參湯,哪怕是白開水,也必須綠柳親自去取,不可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