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剛才說顧景城每次回家都會瘦許多。

蘇小木當時就覺得她是在誇張,又或許是做孃親的看兒子,怎麼都會希望他能夠胖一些,再胖一些。

但是現在看見兩個嫂嫂,蘇小木才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瘦一點,再瘦一點。

這兩個嫂嫂忙活了這許多日,現在又趕著時間做出來這一大桌宴席,兩個人的臉上都忙出了青色,一個比一個面色蒼白,卻還是在臉上洋溢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小木跟三叔可算是回來了,剛才娘說你們回家了我還不信,現在見到你們才算是心裡踏實。”

殷氏是個愛熱鬧的,一看到蘇小木就調笑道:“瞧小木跟三叔這和氣的樣子,可真是夫妻情深,要不然說咱們三叔是個有福氣的,這又考上狀元又跟媳婦感情好,一般人哪有這樣的本事。”

“就你會說話,還不快點把飯都端到桌子上來。”

李氏話裡催促著殷氏,可那臉上早就笑容滿面,一看就曉得殷氏剛才說的話講到了她的心坎裡。

“好嘞,我跟大嫂可早就把飯做好了。”

殷氏拉著沒說話,但也高興的陳氏,又去廚房裡忙活。

大喜的日子,顧老爺子特意從樹下挖出一罈他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狀元紅。

好酒上桌,顧老爺子利落的拍開封泥,先就給顧景城倒了一杯,接著兩個兒子也滿上,最後才倒給他自己。

“這狀元紅,原本也不是我們這邊的習俗,我也是聽村裡的長輩說的,從前在南邊不知道哪個地方,那裡的人家誕下嬰孩後,都會將一罈花雕酒埋在地底。如果生的是男嬰,便盼望他長大後飽讀詩書、上京赴考,到有朝一日高中狀元回鄉報喜,即可把老酒開瓶招呼親朋。”

顧老爺子還沒喝酒,臉就已經緋紅一片。

他話裡極為感慨,自己端起酒一飲而盡,也沒有等三個兒子碰杯。

“景城啊……”

顧老爺子的眼裡泛著淚光。

“爹,兒子在。”

“你成親的時候,爹本來就應該把這個酒倒出來給你們喝,都說要你考狀元考狀元,可年年科舉那麼多人,那麼多的男娃子,不知道有多少狀元紅被埋在地上,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在當狀元那天喝的,所以,爹應該在你成親的時候就給你討這個喜頭。”

顧老爺子抬起手抹眼淚,他原本就蒼老的臉上,蘇小木看去只覺得又多了幾條皺紋。

本就在家裡是個不愛說話的人,這次因為兒子有了出息,破天荒的說出來這許多。

要不然怎麼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輩子許多事情,都是在為孩子們籌謀努力。

“可爹不願意,別人考不上狀元,我兒子那麼聰明,比別人都好,總有一日能夠名正言順的喝上這個狀元紅,你看,當爹的不就等到了今天?”

“爹……”

縱然冷心冷肺的顧景城,平時跟家裡人相處大多緘默的顧景城,今時今日也動了情。

他嘴唇嗡動,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抬起來,整個人瞬間柔和下去許多,卻也縈繞上了一股,蘇小木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緒在其中。

飯桌上,蘇小木跟著兩個嫂子默默的吃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