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既然已經點燃,必定會是燎原之勢,是不可能輕易熄滅的。

......

子時的通明巷裡,燈火依舊通明。

懸掛白羽的小院裡,有著一片小池塘,池塘邊站著一個人。

他靜靜地看著池塘裡遊動的金色鯉魚。

雖然未到凜冬,尚未到水面徹底結冰的地步,但這池塘裡卻詭異的冒著熱氣。

院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青一低著頭站在男人身後,說道:“司首,張崇已經死了。”

青一不是無緣無故或是真的被李夢舟威脅才答應他要殺死張崇這件事情的,他自然很快便請示了江司首,而江司首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斥責他,反而同意了這件事情。

這讓他很是不能理解。

不論張崇做了什麼,他畢竟是軍部裡的人,是潞王殿下的人,更是朝廷命官,都不應該由李夢舟這樣的人出手殺死。

且像張崇這般逼迫一個青樓女子,本也不是什麼死罪,因為二者的身份差距太大,就算他弄死了一個青樓女子,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罪過。

這本來便是權力上不成文的規矩,否則也不會劃分什麼三教九流了。

有權有勢的人想要弄死一個無權無勢,甚至根本沒有人身自由的奴婢,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雖然這在明文上的確屬於一種罪責,但潛在裡又有誰會真的在意,在意的也不過是那些同樣無權無勢的人。

所以張崇若是殺死一名青樓女子,他頂多也就是罰一些俸祿,甚至只是被過場般的詢問一句便不了了之了,更甚者,根本沒有人會去過問,該幹嘛幹嘛。而若是李夢舟殺死了張崇這位朝廷命官,那他的罪過就大了,死罪是難逃的。

江司首朝著青一擺了擺手,後者便恭敬的退下。

低頭看著浮出水面吐著泡泡,似乎在盯著他打量的金色鯉魚,江司首隨手丟下一些魚食,便轉身走出了小院,走出了通明巷。

這個時辰宮門早已關閉,任何人都不可能透過,但對於江司首而言,這似乎並非是什麼難事。

他很快的便到了御書房。

御書房是皇帝陛下批閱奏摺的地方,也是休息的地方,門外只是有六名侍衛遠遠的站著,周圍顯得無比的安靜。

御書房裡走出一名內侍,所謂內侍便是沒有某個東西的專門伺候皇帝陛下和宮裡娘娘們的宦官。

而這種內侍在姜國的地位並不是很高,也不可能真的成為皇帝的心腹,很多事情都是他們不能旁聽的。

內侍存在的時間並不長,他們大多都是家裡窮苦,要麼是被父母送來,要麼是自願進宮,最初目的也只是為了能夠不至於餓死。

乃至世間其餘諸國很多都沒有內侍這種人的存在,姜國皇帝陛下也曾經有想過廢除內侍,但並沒有得到施行。

內侍雖然已經不算男人,但終歸以前是男人,在處理很多事情上,遠比那些婢女周到得多,也好用得多。

由內侍引領著江司首步入御書房,那內侍轉身便關上門,靜靜地站在門外候著。

皇帝陛下一身黑金長袍,端坐在書案後的龍座上,桌上除了有著不少待批閱和已批閱的奏摺,筆墨紙硯等,還有紫金壺裝著的沏好的茶。

被皇帝陛下喝的茶自然是天下間最好的茶。

琉璃盞中盛放的便是微微透著些墨綠色的茶水,顏色雖然看起來很詭異,但味道香醇,乃是專門為皇宮御供的御茶——靜墨山尊。

御書房外的腳步聲似乎打擾到了皇帝陛下的沉思,他放下手中的奏摺,端起琉璃盞,輕抿了一口茶。

江聽雨揖手為禮。

皇帝陛下輕擺手道:“你我之間便不必行這些虛禮了。”

若問整個姜國,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除了同眠而榻的皇后娘娘,和那梨花書院裡最高的某個人,便就是那執掌天樞院的江聽雨了。

江聽雨和皇帝陛下雖是君臣,但也是兄弟。

只是跟潞親王與皇帝陛下的兄弟關係不一樣罷了。

煮茶的火爐仍在燃燒著,眼看便有熬乾的跡象,散發出一縷詭異的氣味。

江聽雨的衣袖帶起了一陣風,吹熄了爐裡的火,霧汽也被清除一空,清風透窗而過,氣息重又變得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