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夾雜著娑羅碎花飛來,輕輕吹亂了他的長髮,在長髮飛揚間,透過紛落的碎花,我看清了他的臉。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他的容貌,

明媚的陽光透過碧綠的枝條流瀉而下,傾瀉在他的臉上發上,他的容貌,從柔滑的長髮到細緻清秀的五官,還有略微顯得有些單薄的身材,由內及外,都流露出一股透明感與奇妙的深沉,沉靜得如沒有瑕疵的雪峰,你覺得很簡單但永遠想不透裡面所蘊藏的豐富。

他依舊闔眼淺笑著,笑容在風中如同花朵在水中盛放一樣有點不真實。隨風似乎還帶著一陣奇異的淡極似無的微涼的蓮花香氣。

人中丈夫,人中蓮花,分陀利華。

“你到底笑什麼。”我在愣了一會兒後又回過神來。

“我笑,”他緩緩開口,聲音如青色的茶葉在盛著透明水中的杯中緩緩升騰,“你看到的只是淺薄的表象。

“淺薄的表象,好啊,那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我瞪了他一眼,他還是閉著眼睛,細長的睫毛密密的煽動著。“還有,你最好看著我說話,這樣很不禮貌。”

他微微一笑,“實在是抱歉,看著你說話,我做不到,因為——我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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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我微微一一驚,又多看了他幾眼,這樣一個清逸出塵的人物竟然是瞎子,真是可惜。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喧鬧起來,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卻看見河邊的石臺上搭起了高高的柴堆,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人們在舉行葬禮。”那位瞎子先生低低說了一句。

葬禮?我正詫異著,忽然從那邊飄來一股檀香的香味,“檀香木?看來這回舉行葬禮的是位婆羅門。”他的嘴角微微一揚。

“既然是葬禮,我看他們怎麼一點也不難過,也聽不到一點哭聲。”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難過,為什麼要難過?”他淡淡一笑,“生命不是以生為始,以死而終,而是無窮無盡的一系列生命之中的一個環節,每一段生命都是由前世的業所決定的。死亡,葬禮只是意味著一種送別,將親人送入另一個輪迴,有的繼續為人,有的進入極樂世界,有了下了練獄。”

“可是不管怎麼樣,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這輩子就再也遇不上了,無論是親人,還是愛人,離開就是離開了,下輩子誰知道能不能再遇的上呢,就算遇上,也許也只是擦肩而過,也不是同一個人了。”我望著那些面色沉靜的人們說道。

他只是微笑著,沒有再說話。

“你何處?”過了一會,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愣了一下,脫口道:“你看不見我,怎麼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他伸手拂去了一片沾在他眉梢處的娑羅花瓣,笑道:“如果是本地人,是絕不會說出剛才的那段話的。”

“我是從摩訶至那國來的,你呢,又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摩訶至那,”他的臉上似有一點動容,“那裡……”他沒有說下去,頓了頓,又道:“我叫目蓮。”

目蓮?果然人如其名,人如蓮花。

“隱,”他忽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讓我嚇了一大跳,正要回答,卻見遠處跑來一隻小狗,飛快的撲進了他的懷抱,親熱的在他衣服上蹭來蹭去。

我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問道:“剛才,你是在叫這隻狗嗎?”

“是啊,它叫隱。是我取的名字。”他一邊回答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些餅,掰成小塊,喂著那隻骯髒不堪,皮毛褪落的小狗。

阿咧咧,我竟然和一隻小狗同名!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來,鬱悶的打算就此離開,忽然聽見他的聲音又低低響起,“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我的口齒似乎不靈活了。

“隱,原來你在這裡,快點回去吧。”婆須蜜身邊侍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真是可惡,早喊不喊,偏偏這個時候來找我。

我趕緊望向目蓮。只見他神色依舊自若,只是嘴角抿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嗯,嗯,有人找我了,我先回去了。”我尷尬的開口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