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仇。”

“朕必報之!”

他已持弓,自身的身份早已彰顯出來,只能讓那替身下去,而自己穿白衣錦繡袍,以真身坐在了那九層樓閣之上,眾人跪拜,口稱有罪,人皇也只平和笑言道:“諸卿等勿要多禮,朕不過只希望自旁處看看今日之大祭全貌,諸卿何罪之有?”

“有罪者,朕也。”

他自嘲笑著,眾人如何敢應。

縱然是人皇再如何想要去改變氣氛,但是此刻的壓抑卻無法再扭轉了,而縱然這般壓抑肅穆之感,和先前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人皇之氣不再聚集,而人道氣運甚至於有種滑落的錯覺!

人皇沉默。

風自九州來!

似乎是藏匿在背後太久遠了。

突然坐在了前面,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一陣的壓抑之中,太子忽然察覺到了一種契機,現在正是自己出面的時候,獻上寶物,壓下這樣凝滯的氣氛,而後將事情導向正軌,於是他長呼了口氣,自諸臣子之中越眾而出,道:“今日聖人皇大祭,更改年號,我人族必如大鵬,騰空而起,翻飛九天之上。”

“兒臣奉命,在外巡遊九州之時,恰好尋到了此大鵬賦。”

“當,獻給陛下!”

人皇垂眸,微微頷首,道:“允。”

太子微拱手,令一側潛龍衛將玉盒取上來,雙手捧著,趨身上前。

以獻此寶,眾多臣子都知道,這是當今人皇年少的時候最喜歡的書卷,其中文采飛揚,且寓意也是極佳,先前經過了那樣劇烈的事情,而今這獻上大鵬賦是一極好的緩和之事,眾臣也知今日之事大得無可想象,今日之後必有極大的波折。

但是無論今日之後如何,先要平緩度過今日才是。

於是皆齊齊稱頌,有說是太子賢明,有說是帝皇有德,這才有此寶物來此,亦有人說不出這樣拍馬屁的話語,只說這帖子甚好,文采飛揚,恰好符合我朝之風光,於是稱讚之聲,不絕於耳。

太子神態甚從容,踱步上前,開啟了玉盒,而後左右自有人捧著這卷軸,緩緩展開。

卷軸之上,那文采飛揚之文字,極是瀟灑。

但是忽有大文士察覺到不對,疑惑不已:

“奇怪,當年醉居士乃是大醉之後,趁著餘興寫下了這樣的文字,字裡行間的氣韻,該是汪洋灑脫,恣意隨性才是的,可是今日這大鵬賦,看上去倒是一般無二,可是文字之中,竟然是有一股飄逸出塵之感,如茶而非酒。”

“何其怪哉……”

“如茶而非酒?”

眾多文臣絕非是浪得虛名之輩,經由點撥,終於品出了些許的不同,而此刻這卷軸也展到了最後,太子唸誦此文,聲音戛然而止,忽而這文字上,有一股流光亮起,這流光粲然,彷彿每一個文字都蘊含了神韻,而現在這些神韻則是剎那之間組合成了一個可以被看到的人。

肅殺的鳴嘯震動寰宇,只剎那的森然,就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窒息。

甲冑的鳴嘯肅殺而凌冽。

那是玄甲!

玄甲再現!

眾多臣子的面色驟變,不敢置信,看著這已經被送到了九重樓下的卷軸,剎那之間文字騰起,流光逸散,化作一名老卒,滿頭白髮,已是斷腿,卻猶自持劍怒吼,兵家慘烈之殺氣爆發出來。

那被擊碎的百戰碑文上的氣機逸散,彷彿化作騰雲一般。

老卒殘留的意念被以文字保留送來。

那一年的錦州,一十三佛門弟子燃燒祖師舍利子撕開前路,道門弟子坐化的劍修有超過六百人,一軍的鐵騎違背了命令,鑿開前路,殺入妖國,最終活下來的人只有二十七個。

而那老卒,重甲碎裂,身披三十餘創,被發現的時候,仍舊舉著劍,懷中抱著一死去孩童,似昏了頭,卻對那京城的方向,怒吼不已,而今騰雲而起,藉助了李翟鑿穿的空洞,藉助了這碎裂的百戰碑文之氣,持劍步步衝鋒,殘留此念,縱死不休!

他的背後空無一人,他的背後是那一日的六十萬大軍,是錦州的千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