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啟了那瓶酒,桃鯨將酒一點點地灑在墓碑前:“他說,你母親是他見過的最溫柔的女子。他說能和你的母親共同孕育你這個孩子,是他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他說著世間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你母親在他心中的地位,哪怕他身死異鄉,心也始終會隨著你母親而去。”

桃鯨臉上的苦笑,不是作假:“他說……如若人還有下輩子,他一定將對你和你母親的虧欠全部償還。”

作為一島之主,桃鯨的眼眶卻在此刻紅了起來:“是我,將他的一輩子都困在了這裡。我以為只要他困得時間夠久,我就能感動他那顆冰冷的心。卻不知,困得越久,他就病的越嚴重。所有人都告訴我,放了他吧,否則他會死,我卻以為,我總有朝一日,能成為他的良藥。”

淚水打在墓碑前的地面上的時候,桃鯨情緒已然崩潰:“他本不屬於這裡的。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他是得了心病而死的。在最後的日子裡,他眼中連希望都沒有了。是我自私地將他永遠地困在了這裡,他不會原諒我了,哪怕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不會原諒我了!”

原來……謝司雲的父親,竟然是死於這樣的疾病?

要讓初月來說,這大概就是抑鬱症,心力交瘁加之對謝司雲和謝沈氏的思念之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終究一病不起。

初月其實很遺憾,此生沒有能見到這位自己的公公,否則他一定是個會讓初月覺得敬佩的人。

桃鯨此刻,也是啜泣不止:“有些事,錯了就再也沒有辦法彌補了!我不知該對你們說些什麼,且祝你們前程似錦。若你們真能如同他當年所想的那般,讓靈墓島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的話,便也當做是我對他的賠罪,對我所有島民們的賠罪吧!”

當年?!

看來謝司雲的父親也曾想過,要讓靈墓島的人民們都看到外頭的世界,瞧見不一樣的太陽。

靈墓島給他們準備了整整十艘船隻,而且又遠瑚帶隊,親自將他們送去陸上。

靈墓島所在的位置本就特別,這些年除了遠瑚之外,還不曾有人真正地去過陸地。

初月他們來到這裡是個意外,所以出去的路是不能走那一條的。

遠瑚替他們選定的路線,船隊大概要在海上航行三日左右。三日之後抵達雲巫國,十年前遠瑚曾靠著這個路線成功靠岸,在雲巫國的一個小村莊的懸崖下登陸。

雲巫國人對外到還算是友好開放,遠瑚在那小村莊也算是有熟人,只是之後要如何將這一百三十二人不著痕跡地帶出雲巫國而不能驚動他們對靈墓島的好奇心,就要看謝司雲和初月的本事了。

初月暫時沒有想那麼多,她信奉的是:在做事之前要做好所有的準備全力以赴,但如果一時沒有想到解決辦法,也得信奉“車到山前必有路”的道理。

事情要一步步地去做,總不至於走近死衚衕裡。

準備好了一切,他們就要出發了。

初月最後看了看這自己住了兩月有餘的小院兒,心裡突然就有些捨不得了——

卻就在環視著院子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黑影——

“誰?!”

初月有些心驚,隨手抄起了一旁的棍棒緩緩向前:雖說桃鯨替他們擋下來了大部分反對他們帶人出去的保守想法的人,但是這種節骨眼上,可說不準誰要來打她一頓黑棍呢!

然而那人聽到初月的喊聲,也是在樹叢之中頓了頓,這才緩緩走出了樹叢,小心翼翼對初月道:“是我,你澤叔。”

初月略微鬆了一口氣,卻沒有將棍棒放下:“澤叔?你……怎麼來了?”

自那一日讓澤家尷尬之後,初月就再也沒有見過澤家的人。

只瞧著澤叔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搓了搓手,也不靠近初月,就站在初月能聽清他說話的地方瞧著初月:“我想……求你們幫我一件事!”

這距離還算安全,初月才放下了手中的棍棒,彷彿沒發生過那件事一般,語氣關切:“澤叔您有話就說便是!”

澤叔微微笑了,臉色卻有些尷尬:“我想……讓你們把澤貝也帶走,你看行嗎?”

說著,他還惶恐地擺了擺手解釋道:“我不是別的意思啊!就是……覺得澤貝在這島上名聲盡毀了,怕是也嫁不出去了。可她還小,還有許多路要走。或許……和你們出去生活,總比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島上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