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芽回來之後,有些忐忑地瞧著初月。

卻聽得初月微微一笑的自信:“成了!”

“太好了!”

翠芽也不敢大聲,只是小聲興奮道:“那接下來……”

初月關了門,對外頭的人吩咐道:“我不習慣太多人伺候,你們將要準備的東西都放下,就可以出去了!”

被翠芽喚作“桃姐姐”的大丫鬟,一方面要巴結著初月這“未來姨娘”,另一邊又有些不忿一般地瞪了翠芽一眼,而後才對初月道:“姨娘可要小心這小蹄子,她心裡的小九九可多著呢!”

初月略微皺眉,最看不上的便是她這般碎嘴的:“我的事情,我自己操心就是了。你的事情,你也自己操心好。”

在初月跟前吃了個悶虧,那大丫鬟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張羅著外頭的人給初月準備洗漱要用的東西,而後才緩緩地退了出去。

確定了這裡的情況之後,初月這才鬆了一口氣,瞧著那一大桶的熱水,對翠芽道:“快些沐浴更衣吧。你的衣服交給我,一會兒我扮作你的模樣出去就是了。若是今日裡你成了,日後也記得我一份好。咱們有再相見的日子,也總算是朋友一場便是。”

翠芽還處在不可置信當中。

一直到脫了衣裳下了水,她才抬眸,眼中帶著紅暈地瞧著初月:“你當真要將這機會讓給我!?要知道,這可是縣中最富的人家了!我雖不知你從前的夫君是什麼人,卻也聽說他是個病秧子。我倒是覺得,你還不如嫁入周家,你若是還要反悔,可還有機會呢!”

有時候初月真的不知道,翠芽這樣的人,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分明就是見錢眼開,什麼都不在乎的要爭個上位,卻又對自己掏心掏肺。

大約如今她們之間不曾真的牽扯什麼利益,所以反而相處起來要越發坦然一些。

初月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肩膀,又潑了一瓢水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我那夫君雖是個病秧子,對我卻是極好。何況我與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還有許多地方要去。所以這周家妾室的位置,我當真是沒什麼興趣。只是你也想好了,如此好的年紀,就要在這深宅大院裡頭和那些心懷叵測的女人相處半輩子,再無任何出去的機會。你還年輕……本該還有許多選擇的!”

聽出初月是對周家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翠芽的眼神反而又是越發真誠了幾分:“我從小生活的地方,你怕是見都沒有見過。是父親和母親親自將我賣進了周家,原本我能選擇的路也沒幾條。這一條,已然是我的想到的最好的路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這世間唯有你是這般苦口婆心的在勸我的。”

“不過……”

她低頭淺笑,輕輕搖頭,眼神卻堅定無比:“這是我一早就選好了的路了。日後是生是死,是做出個樣子來給外人看,還是腐爛在這深宅大院裡頭,那就都是我翠芽的造化了。今日是多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如你所言,若日後咱們還有再見的機會,那我若是能幫你的,必定幫你!”

既然如此,初月也沒什麼好說。

她不是翠芽,沒有過過翠芽所經歷的日子,自然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評判如今翠芽所做的一切是對還是錯。

反而,她還有幾分心上翠芽的勇氣。

於是她彎了腰,撿起了一旁翠芽穿過的衣裳,又將頭上除了謝司雲所送的那簪子的其他釵環首飾都卸了下來,而後還從原本的衣裳裡拿了那一包銀子,分了大半給翠芽:“這些,就都留給你了。”

在翠芽詫異的眼神裡,初月的笑容平和:“當是謝過你今日幫我的酬勞。我會記住你的,翠芽。”

說罷,初月便利索地換上了翠芽的衣裳。

卻在離開的時候,聽到了翠芽的喊聲:“初月……我能這樣叫你嗎?”

雖說如今她是階下囚,可這周府的人喊她到底都是帶著恭敬的。

這樣親切的“初月”二字,讓初月轉過頭會心一笑:“自然可以。”

坐在浴桶裡的翠芽,對初月比劃了一下:“我活了這十六年,你是頭一個不曾小瞧我的主子。初月,我祝你未來的路一帆風順,也能同你的夫君一起看遍這世間的大好河山。一會兒你若是去了後門被人攔住了,你就報錢婆子的名字,自然就能矇混出門了。”

除了感謝,初月也沒有旁的能和翠芽多說的。

低頭端了一盆水匆匆出了門,就聽到外頭那大丫鬟不屑的聲音:“翠芽,你倒是有本事啊,能攀上新姨娘。日後且瞧著吧,到底是雪姨娘厲害還是這位新姨娘厲害!咱們之間,也總是要比出個高下來的才是!”

初月沒有理會她,只是匆匆端著水盆低著頭走了過去。

以為她會懷疑,卻聽到她在身後不屑大笑地同旁人道:“瞧見沒有?說到底就是個只知端茶倒水的小丫頭,能得幾分好顏色?不過是給主子當牛做馬罷了,還以為自個兒真攀上了高枝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