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護院斂開視線,深深地吸了幾氣,又沉沉撥出。

曾管事已得知了眼前少年的身份,震驚之餘,語氣也是從來未有過的尊敬:“可是,仙家,您既然已經來了,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殺了它呢?”

姜小滿思道:說得真是輕巧。

凡人都把仙門修者想象得無所不能,彷彿除魔本就是他們的義務,殊不知仙門子弟誅魔也是冒著生命危險,葬身於魔爪之下更是時有之事。

凌司辰回答道:“桃紅的真容,我也是前不久才推測得知的。而且,這隻魔和那水魔差距懸殊,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和它直接交鋒。所以,我有一個計劃,還需二位幫忙。”他轉向曾管事,“曾管事,今晚還請你遣走所有巡院的家丁,尤其是通往後山的一路。”

曾管家一臉木訥,但還是聽話地點頭。

凌司辰又看向馬護院,“馬護院,且不知你意下如何?——但我需要你要做的,可能就有些危險了。”

馬護院卻笑了:“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本來便要去自首了,若能殺了這惡怪替我妹子報仇,一條賤命何惜!有什麼要求,你不妨說說。”

凌司辰欣然頷首,展衣坐於賬房椅上,目光環掃屋中眾人,接著便一字一句、細細地闡述了自己的計劃。

馬護院仔細聽著,面容不驚不動,待眼前仙家公子說完,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似在思量。

凌司辰等待他的回覆。

等了片刻,卻見馬護院長呼一氣,口中則講起了別的事:“曾兄,不知你是否還記得,那年冬我染了寒疾,老爺親自駕車帶我奔了八十里路,去了城郊醫館,才把我救了回來。”

曾管事聽著,默默點頭,那神情看似也想起了過世的岑家老爺,籠上黯淡的憂傷。

“我名義上雖為護院,但莊子內外和睦、老爺待下人又如親人一般,故這麼多年其實也沒幹什麼事。”馬護院說著嗤笑一聲,露出一口泛黃的牙,“我一個賤工,平日裡吃著莊子裡的大魚大肉,還欠著老爺一條命,此生只道是無以為報,便是把這命獻給二小姐,也在所不惜。仙家公子你說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岑蘭靠了過去,緊緊握住馬護院那張粗獷又長滿繭的大手。

凌司辰欣慰一笑,知道局將成,便繼續交代道:“我和姜姑娘會藏在暗處等候,但你千萬要小心,若是被它起了疑心,你和二姑娘可都危險了。”

馬護院定定地點了點頭,目光堅韌不移。

*

如今局已終成,白衣劍客便與青衣女子從掩藏的草叢中鑽出。

趁著魔物被困於陣內無法動彈,白衣劍客手中再起數道符咒,默唸口訣之下,符咒化為道道金光之刃,攜卷猛烈的靈力,疾速刺向陣中魔物。

符咒金刃輕易掠過風陣之眼,正要扎進魔物軀體時,那魔物惡咆一聲,竟在周身形成一道氣流屏障,將那些刃光阻隔在外。

“看我的!”姜小滿手握仙笛,徐徐奏起一段破甲之樂。

笛子這法器,論操控不如琴瑟,論進攻不如笙簫,論幻音不如琵琶,論療愈又不如壎箎。但其好就好在——簡單,易學,還很穩。

而這瓦解防禦的破甲之樂,又是基礎中的基礎。姜小滿別的縱音術不一定能吹好,但這破甲之樂,她平素應付爹爹就老吹這個,可是早已得心應手、信手拈來。

隨著笛音繚繞,那環繞魔物的氣流逐漸消散,凌司辰抓準時機揚手再度施力——

隨著“嚓嚓”幾聲割裂皮肉一般,那幾道金刃淒厲無情地插進法陣之中的魔物後背,霎時鮮血迸濺,魔物瞬間痛苦地悲鳴,發出撕心裂肺之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