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茜“先吃飯、先吃飯,請。”

殺手沉默著走過了小院,進了酒館。

喬茜發現他的行走坐臥看起來一如常人、不見阻凝,牽扯傷處時,面上也十分漠然,好像完全不知痛楚。

今天吃的是春筍雪菜火腿飯。

四月咯,筍冒尖兒的季節,上山遇到竹林,正好挖了一些。

雪菜是吃老壇酸菜面剩下的那一堆雪菜包,火腿是花滿樓應陸小鳳之約來的時候帶的伴手禮——好像還是陸小鳳點名要的。

總之,這東西最麻煩的地方在於剝筍,剩下的就是倒鍋裡炒吧炒吧,再和大米一起扔進電飯煲裡去煮,順便再倒一點黃酒,煮出來飄香四溢。

喬茜鑽進櫃檯,電飯煲提前已開啟了,她滿滿盛了一碗,堆到快要冒尖,才推到了一點紅的面前,道“吃吧!”

一點紅垂眸,瞧著自己面前這碗飯。

火腿油潤,有煙燻味,春筍鮮香清甜,香氣四溢。

晨光從視窗斜斜灑進,照亮了桌面的木紋,也照亮了放在桌上的一隻茶壺,茶壺外壁凝了一層清涼的水霧,櫃檯裡的姑娘抬手沏茶,原是他剛才喝過的那一種竹葉甘露。

微風拂過,門口的風鈴又被吹響。

這是極富生活化的場景。

很奇特的是,身處這般舒適、這般令人放鬆的地方,殺手卻非但沒有放鬆、裹在勁裝之下的身體卻緊繃起來,肌肉無聲猙獰,好似滿弓蓄力。

——難道他竟認為此處有詐?

——卻不是的,他只是感覺格格不入。

他這一生之中,沒從沒有關心過他的嗓子到底有多麼乾啞、火燎;他這一生之中,也從沒有人瞧見他不害怕、堆了這樣滿滿一碗飯給他吃。

平和溫馨的場景與他來說,豈非正是妖境鬼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殺手慣常比武鬥狠,驟然進入如此寧靜平和的小屋,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又只覺得自己根本屬於這裡、根本不應該闖進來。

一個以殺人為樂、以殺人為業的下賤之人,平白汙了人家的好地方。

姑娘自報門戶“我是喬茜,在這裡開酒館。”

殺手頓了一頓,目光抬起,凝在了喬茜的面上。

喬茜面不改色,道“先生尊姓大名啊?”

接下來的對話,喬茜當然已經想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中原一點紅是也!哦哦,原來是紅先生,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啊!在下這裡有一樁大生意,紅先生意下如何呀……好說好說,方便方便。

很好,很有武俠劇裡那種你來我往的架勢,咱們“道兒上的人”講究的就是這個調調。

她臉上的笑容於是愈發愉快起來,坐在櫃檯裡面,托腮瞧著殺手蒼白俊俏的臉,眼睛亮亮的。

殺手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在下張三,是個鏢師。”

喬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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