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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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出陸華亭動了想給她上刑的念頭,卻又不想假手他人,因而只是死死盯著她,冷聲道“司籍跟我的交易還做嗎?”
“陸長史一開始不就沒相信,也沒打算接受嗎?”群青望著他笑笑,緩聲道,她的眼底越來越紅,垂眸看著陸華亭的白扇已染上血絲,卻因腹中加劇的絞痛,沒了清晰的感覺。
好熱。
“是啊。”陸華亭道,“你死後,我就是轉頭殺了寶安公主,你又能奈我何?”
大約是因為太痛,群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將那柔軟的衣服攥得皺起“何為相思?不成雙,才相思。此蠱本是情蠱,一蠱為雙,我讓太子妃給燕王下相思引,她卻不知道,我先頭早已給她也種上,從此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以殺公主,也可以折磨公主,除非你想看著燕王一起死。”
她的鬢角和眉毛處都是汗水,但那秀麗的眼中還有譏誚挑釁之意,“還是說,陸長史本是亂臣賊子,本就是想要燕王死,自己篡位代之?”
面對此等挑釁,陸華亭面上變色,群青卻忽地吐出一大口汙血,他猛地頓住,看著她的身子軟倒在地,瞬間失了生機,仰倒在血泊裡。
鮮紅的血如小溪般流淌,慢慢變做黑紅顏色。陸華亭持衣袍看了看,濃郁的黑紅染上衣角,順著絲綢的紋路向上攀爬。
是鶴頂紅。
在這殿內,他鴆死的人不少,穿腸之痛可以讓八尺大漢滾地求饒,能忍到這一步,忍得如此安靜的卻只有這一人。
以至於他竟然沒發現她提前服過毒。
陸華亭神色莫測,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鬢角亦被汗打溼,他放下衣袍,望向窗外搖晃的樹影,在風中,只見花葉紛然散落。
“你自己都說,楊芙軟弱不堪大用,南楚的昭太子若是有用,當年不會棄你們而去,這些人到底有什麼值得,你何必如此。”
群青雙目渙散,唇上薄薄一層豔紅,氣若游絲道“你以為燕王……好到哪裡……不過……成王敗寇而已……”
那一縷氣息慢慢緩緩地消散在空氣中,唯有風推動著窗欞,雨氣的清涼鑽進室內,衝散了悽楚的血氣。
那厚重的銅門忽然開啟,兩個暗衛攜著梁公公進來,梁公公望見陸華亭的表情,停止掙扎。
“你給了群司籍鴆酒?”陸華亭問。
梁公公滿頭是汗,跪下一叩“奴才有罪,奴才奉了燕王殿下的暗令,一定在您上刑之前鴆殺群司籍,所有罪責由她一人承擔,也到她一人為止,不必追查,切勿牽連!”
什麼切勿牽連,不過不想牽連到楊芙而已。
陸華亭面無表情地把玩著扇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半天才輕飄地笑笑“你跟我賠罪有何用,去跟群司籍道歉啊。”
梁公公嘴巴張了張,半晌,扭過身對著群青的屍身砰砰叩頭“群司籍,奴才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奴才對不住你……”
“拉下去杖斃了。”陸華亭道。
梁公公神色立變,大聲求饒,陸華亭笑了笑“饒了你?行啊,群司籍說原諒你,那我就饒了你。”
梁公公望著血泊中那具不會說話的屍首,還有什麼不明白,破口大罵“陸華亭,你敢殺咱家!咱家是皇家內侍,你一個五品你也敢,你也配!呸,草寇,老奴伺候燕王殿下長大,燕王殿下絕不會放過你!燕王殿下會治你的罪!陸華亭你不得好死……”
四角暗門都已開啟,幾名暗衛站在周圍,都有些猶豫地朝陸華亭看去。
內侍確實不是一個謀臣能杖殺的。
陸華亭卻已經撩擺坐在了地上,肅整衣冠,抓著群青的衣領將她撈起來,靠在自己懷裡,左手持絹,擦拭她臉上的血漬。
群青唇上血漬已染得太深,擦拭不盡,髮髻上有枚簪子,還一直硌著陸華亭的鎖骨。
陸華亭將簪子拿下來丟在地上,又有一枚硌著他的手臂,他調換了幾次姿勢,似是煩不勝煩,忽地道“去將我的棺槨抬過來。”
兩名暗衛都很訝異。陸華亭自幼體弱,據說兒時在廟中抽過短命籤,因此早備棺槨,常年放在他居所的隔壁,以備不時之需。
那棺槨也是精心打造,上有蓮紋浮雕,據說是名僧増珈法師送給他的見面禮,很是珍貴,竟然讓給了一具死屍。
陸華亭嫻熟地整理群青的官服,將其整理挺展,手指碰到她小腹那處刀傷時,繞過了它。手指忽然一頓,上面居然還有一處刀傷,他摸到她當胸處一道蜈蚣似的疤痕。
此女身上傷太多,像個碎掉又胡亂修補好的瓷瓶。
陸華亭懷著疑惑,將群青的頭髮撩起,翻開耳後,神色一變。往日他收斂屍身,習慣以草尖蘸取硃砂,在耳後看不見之處,點下一枚朱記作為標記。
現下他還沒點,而群青耳後,已然有一枚陳舊的丹痕。
他忽而感覺有什麼蟄伏在胸口的東西破土而出,向上翻湧,等反應過來,已然噴出一口汙血,隨後嘔血不止。
陸華亭抬起手指,碰過她衣領的兩指變得烏青,四名暗衛全部亂了陣腳,他不禁冷笑,驀地回想起群青解著暗釦的彆扭的手,還有她衣上散發出的那股莫名的、清淡的香氣。
衣釦內藏了毒。當時,她是在捏碎毒珠,給他下毒……
群青手中,還死死攥著那個桃木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