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安心中一動,品出別樣滋味來,說道:

“此間事了,我肯定也要先回餘杭。掌教有何話,不如明說。”

辛瑤光也不客氣,淡淡道:

“前些日子,雲林禪院之事尚未了結,瀾州毗鄰宛州,與南唐只隔著一座山。算算日子,南唐佛門得到訊息,若反應及時,那派人趕赴餘杭也就在這幾日。”

佛門啊……

季平安心下有些悵然,並不意外地笑道:

“一弘法師暴斃而死,南唐佛門必然被驚動,也肯定會派人前來查明死訊,並安排新的住持。掌教的意思是,他們會找我和俞漁的麻煩?”

辛瑤光神色淡然:

“按你當日所說,此事歸根結底,乃一弘僧人心魔所致,是佛門家醜。但真相如何,死無對證,這便是一樁麻煩事,當然,最關鍵處不在於此,而在於兩點,其一,是當日你們衝撞山門,動搖了佛門在禪院多年經營的名聲,致使佛門被百姓質疑,這是對方無法接受的,必會尋法子找回顏面來。”

季平安點頭,表示理解,硬闖禪院之事,可大可小,全看對方如何看待。

往小了說,不外乎底下弟子誤會,大了說,說成南唐國威嚴受損也可。

辛瑤光繼續道:

“其二,則是道佛兩家始終存在摩擦,從未斷絕,如今風雲變幻,你也知曉,不久的未來,或將出現大變故,而佛門定然也會有所反應。”

季平安沉吟了下,道:

“比如藉此事為由,進行發難?嘗試主動挑起一些矛盾?眾所周知,南唐地域不如大周廣袤,只佔了南方區區二州之地,佛門始終想要往北,但礙於修行界和平已久,缺乏契機,而如今各方動盪,倒是個好時候了。並且,刻意提升存在感,也可以聚攏更多的重生者投效,兩全其美。”

辛瑤光毫無瑕疵的臉蛋上,浮現些許詫異,似意外於,這小星官對局勢判斷的敏銳度。

她輕輕頷首,嘆息道:

“的確如此,重生之人遍及過往千餘年,刨除如我華陽師祖那般的少數,大部分人,都無所謂立場。所以各方皆在搶奪,但很多還藏在民間,伺機選擇陣營,這時候,道佛雙方若能展現出底蘊,也可吸引那些流散的重生者歸附。”

季平安聽懂了。

簡而言之,局勢已經到了新的版本。

繼各方偷偷搜尋重生者,以及正大光明爭搶後,終於到了秀肌肉,吸引重生者主動投靠的時候。

所以,佛門極大可能,會抓住一弘法師這件事,做大文章。

這也是辛瑤光為何要短暫留一具法身在餘杭的緣故。

同時,季平安懷疑,辛瑤光對佛門的挑釁也並非持全然牴觸態度,而是有意嘗試。

當然,這種事肯定要限定在一定規模就是了,不可能發展到全面衝突,她的存在,就是令佛門收斂一些,將衝突侷限在合理範圍內。

作為“導火索”,季平安與俞漁,免不了被波及。

“我知道了,但我只是個區區破七修士,天塌下倒也輪不到我去頂。”季平安打趣般說。

辛瑤光見他氣度從容,並不畏懼,心中對其觀感愈佳。

然後想起了俞漁和聖子……突然有點洩氣,不明白,為何自己親自調教出的弟子,都不如國師臨終時,只教了區區兩三年的學生。

短暫安靜。

季平安忽地主動道:

“對了,說起佛門,想請問掌教下,關於佛陀顯聖,近些年有何值得關注的麼?”

辛瑤光瞥了他一眼,道:

“你是想問,一弘從空明菩薩境中,獲佛陀啟示的事吧。”

上一次,二者就這件事,交換過情報。

辛瑤光輕輕嘆了口氣:

“此事本座已命人調查,但時日尚短,還沒有結果。至於佛陀啟示……這在佛門中,一直是無法證偽的傳說,你所擔心的佛陀重生,過於悚人了。”

季平安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