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汴京到睢郡,路途遙遠,但是陳淮生仍然堅持一行,花了五日之間趕到。

百靈山在睢郡睢陽府,鬼蓬宗在睢陽也頗有名氣。

不過在九蓮宗崩滅之際,鬼蓬宗最終還是選擇了歸附太華道,否則緊鄰的虞都府,也是睢郡頭號宗門千機宗就要對鬼蓬宗動手了。

千機宗是睢郡頭號大宗,在整個宗門榜中排名第九,而且與永珍派關係密切,但與譙郡雲龍宗交惡,雙方一直爭鬥不休。

在睢陽略微打探了一下情況,陳淮生就知道自己恐怕來得有些晚了,而太華道的手段也比自己想象的要高明。

鬼蓬宗的歸順似乎有點兒水到渠成的感覺,接近兩百名弟子,僅有不到三十人要求離派,而太華道也十分大方地允了。

陳淮生來得也算巧,三十名弟子正在陸陸續續地打算離派。

太華道也好,現在留下來的鬼蓬宗弟子也好,整個局面都還有點兒亂,但也屬正常。

有一點還是明確了,那就是太華道並不阻攔鬼蓬宗的弟子,甚至還很友善大度地歡迎這些弟子離派,所以得了這個承諾,離派的弟子都顯得漫不經心,甚至還有些猶豫了。

陳淮生就是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了憔悴不堪的唐經天。

唐經天消瘦了不少,比起之前的意氣風發,此時的唐經天像驟然老了十多歲。

這不是成熟的表現,更像是打擊太大帶來的頹喪。

陳淮生和唐經天見面是在睢陽城內的一處茶樓上,距離百靈山大概有八十里地。

“不至於吧?經天兄,受打擊這麼大?”陳淮生忍不住問道:“九蓮宗淪落至此,你不是早已經有考量了麼?鬼蓬宗主事者做出了自家的決定,你也阻擋不了,還能有什麼辦法?”

唐經天看了陳淮生一眼,神色複雜,“你倒是說得輕巧,我自小在宗門長大,突然間宗門傾覆,宗支淪為他門附庸,誰能接受?這種衝擊恐怕是很多人都無法適應的。”

“無法適應就離開,元荷宗如此,淨芙宗如此,玉菡宗亦是如此,都是如此,就這麼簡單。”

陳淮生毫不客氣,他現在可沒精力來安慰唐經天。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九蓮宗完蛋了,傾巢之下,沒有完卵,你們鬼蓬宗原本相對獨立,但是被人家超級宗門盯上了,要想不被屠戮肢解,那就只能選擇加入,當然從個人來說,也可以選擇離開漂泊,太華道還不至於針對個人,名聲已經受損,再要過火,那就更不堪了。”

“也只能如此,只是許多人心裡都難以轉過這個彎來。”唐經天臉上苦澀之味更濃,“我們這幾十人要離開了百靈山,又能去哪裡?留下來,心裡有過不去,這種滋味你體會不到,……”

“當初我們被逐出朗陵,背井離鄉去河北荒僻陌生之地,那種滋味,誰又能體會?還不是就這樣過來了?”陳淮生反問:“總要面對,總要適應,天無絕人之路,何況……”

唐經天嘴角微翹,忍不住冷哼一聲,“又來為你們重華派當說客?”

“喲,被你瞧出來了?”陳淮生不掩飾,“你們三五十人一旦離開百靈山,立即就會四分五裂,煙消雲散,兩位紫府都覺得不能離開百靈山,都想要存身於太華道,看看有無前途,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頭人,再沒有一個明確目標,一旦離山,必定如水推沙,化為烏有,……,重華派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元荷宗大概有三十餘人,玉菡宗幾乎整體全部都加入了重華派,足見重華派的心胸姿態,……”

“聽伱這話的意思,似乎重華派還不太願意一般?”唐經天冷笑斜視。

“這要看怎麼說。”陳淮生也不隱晦:“你該知道這幾年裡重華派的境況,進入河北後本身我們就開始招募吸納河北子弟,按照宗門最初的設想,是要臥薪嚐膽二十年,紮紮實實在河北韜光養晦蓄養實力的,但奈何形勢比人強,吸納丁家也還說得去,但又面臨凌雲宗被月廬宗所凌迫打壓,甚至到了無法生存的境地,只能硬著頭皮接受,……”

“你或許會說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但你考慮過沒有我們這是不是在一步一步走上九蓮宗的老路,甚至還遠不及九蓮宗?可事實就是如此,還沒有九蓮宗的實力,但是膨脹和離心情形恐怕已經超過了九蓮宗了,如果不拿出對策來解決,九蓮宗覆滅之禍重演,再正常不過了。”

陳淮生毫不客氣的話讓唐經天大吃一驚,他忍不住問道:“你們掌門他們難道不清楚這一點?”

“如何不清楚?”陳淮生搖頭:“但面對這種情勢,他們又如何能視若無睹?九蓮宗好歹也是昔日盟友,情誼尚存,縱然你們不仁,但我們卻不能不義,何況當初也是你們九蓮宗上邊那些人做出的愚蠢之舉,再說了,九蓮餘人加入重華派的確能在最短時間內提升重華派實力,重華派內部渴望儘早重返大趙之地的願望從未改變,這種情形下,延攬邀請你們加入,也是應有之義了。至於說內部的問題,或許掌門他們希望接下來幾年裡安心蟄伏凝聚,就能團結一心,化解這種矛盾分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