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踩過灘塗的白色鵝卵石,又踩進林間的草地,我手持螢火孤燈,依舊照不透四外濃稠的暗,隨口稀奇道,“殿下,為何我總覺得凡間的夜要比天上長許多?”

“九重天孤高,與金烏臨近,自然顯得天長夜短。”玄騁答道。

我打了個哈欠,又問道,“那他們通常說的什麼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是真的不成?”

“你從哪裡聽來的?”殿下的聲音有一絲笑意,“明明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才對。”

我哈欠打了一半,合上嘴嚴肅道,“那就算我們兩個除了作祟的妖精,又檢視了琅軒木,林林總總耽擱幾個月的功夫,回到九重天上左不過沒過去一個時辰?”

“有什麼不好麼?”男人語氣詫異。

我低頭想了想,嘀咕道,“總覺得有點虧,畢竟某些人對我陪殿下雲遊一事吃盡了醋急紅了眼,明著暗著都死命阻攔,不在凡間耗個千八百年的,哪裡對得起她一番心思?”

殿下言簡意賅道,“那樣沒用的心思,別跟著學,你與她不同。”

我轉轉眼睛,打趣道,“殿下你可太小看我了,我心思也多的很呢,哪裡用得著專門去學?”

“哦?”男人輕笑。

“我對殿下用心險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殿下怎麼就看不出來呢?”我語氣惋惜,裝模作樣,大有一片痴心被辜負的意味。

卻被男人輕輕敲在頭上,“困了便睡,別趁著迷糊諢講。”

我嘴上沒說好,又下定決心要死瞪著眼,好不容易有徹夜聊天的機會,哪能就這麼浪費。

又亂講了幾句有的沒的,玄騁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接話了。

我討了沒趣,又如何都不肯睡著,賭氣望著馬前的燈籠,眼前的一點微弱螢火隨著白馬的步伐顛簸,視線有逐漸模糊的趨勢……

夜風不冷,夾帶著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梔子香氣,我被那安神的香氣勾得越發睏倦,垂下肩膀腦袋點了幾下,又猛然坐直了身子,用力搖了搖頭。

半睡半醒之際,馬匹早已走進一片竹林。

月光透過枝葉灑落,投在地上斑駁搖晃。

我與睏意鬥爭了一會兒終於再也撐不住,迷迷糊糊的就向後倒去……

因玄騁在我身後勒著馬,原本以為會倒在他的懷裡……誰成想竟靠了個空!

我重心不穩,險些跌下馬去,卻在一瞬間驚得清醒過來,死死勒住了韁繩。

那靈馬被我情急之中剎住,驚了一跳!

我原本不擅長騎術,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穩住不斷跺著蹄子嘶鳴的馬匹……

等回過頭去檢視時,身後哪裡還有玄騁的影子?

他不是剛剛還將我擁著?怎麼這麼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諾大的竹林裡有夜風穿梭,窸窸窣窣,分外詭異。

我孤身一人騎在馬上不敢動彈,只覺得毛孔都在向外冒冷氣……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邪門?玄騁人呢?

“殿……殿下……?”我試探性的喚了一聲,眼淚都要嚇出來了,“……玄…玄騁?”

沒有回應。

正當我猶豫著要留在原地等他,還是回程去找他時,竹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異響……

我手上抓緊了韁繩,側耳去聽,只聽到了“錚錚”兩聲……

好像是某種古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