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著去接受學習一切,按著母親的交待去完成每一件事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的猜疑隨著漸漸長大而愈發深重。

她也想問一問母親,可母親向來待她嚴厲,哪怕人人都說是因為母親對她寄予了厚望——可那樣的母親仍是叫她從不敢輕易親近靠近,她怕問了什麼奇怪的話,會惹來母親的呵斥。

幼時,她甚至想,萬一她當真不是母親的女兒,她若是問出了那句話,叫母親察覺到了她知道了,那麼母親會不會就不要她了?

母親是讓她想去依賴卻又時時戒備的人。

因此,她潛意識裡也不敢捅破心中的那層紙。

也正是因為那些一直揮之不去的猜疑和戒備,讓她自幼就養成了過分膽小謹慎,事事總習慣獨自隱瞞承擔,不敢與人多言的性情。

“你所言這些,固然是有些奇怪,但也不能因此斷定身世有問題。”張眉壽道:“況且,我記得你也是能夠飼育百日蠱的。”

田氏點頭。

“正因為能夠飼育百日蠱,我才得以暫時安下心來。”

可直覺那種東西,卻很難被控制。

她動身去天門山寺,離開南家的前夕,母親抱著她哭了一場。

那是她第一次見母親落淚。

當時她便仍在想——她必然是母親親生的無疑了,若不然母親那般剛強的人豈會哭呢?

她甚至覺得死也值了。

是了,她那時還在想自己的身世……此事儼然已經成了她的心結。

想到這些,田氏面上現出苦笑:“當初南家是想讓我去殺繼曉……我身為傳承嫡女,又出於局勢所迫,自是責無旁貸。即便因此身死,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可若她不是南家女呢?

她做這一切的意義又是什麼,這對她是否公平?

她不敢去深想,不敢去面對。

張眉壽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南家當初將人送去天門山寺,她對此也略有些疑惑。

田氏曾道,她當初在天門山寺中聽到過那則‘此代南家嫡長女將會誕下命定之人’的卦言——南家人倘若對此也心知肚明,即便不知繼曉彼時的真正意圖,卻也不該那般放心地將田氏交出去才對。

但當年之事已不可考,且各人思慮各不相同,她也無法深究南家人的想法。

然而眼下結合田氏之言,她也不禁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或和田氏心中所想,是一樣的。

“我的存在,會不會只是一個棋子或替身……我常常在想。”田氏語氣有些艱澀:“可我又勸自己,我分明也能驅使百日蠱。且我在南家一直是以真實樣貌示人,四歲之前,我也不是被關在房中養著的,大家都是熟悉我的,可從來也沒有人懷疑過我是假的啊……”

張眉壽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能夠驅使百日蠱,只能說明骨子裡流著的有南家嫡脈的血。”

至於樣貌——

她想到了那日她問及田氏是否認識太子生母,並告知雲嬪與她長相頗為相似之時,田氏流露出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