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形生得高大,雖衣著不甚起眼,但樣貌頗為周正,看起來至多也只是三十出頭而已。”家僕仔細地答道:“且是一口官話。”

吳懷敏臉色驚愕。

“快將人請進來!”

家僕不敢有遲疑地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吳懷敏將冊子擱下,再沒了心思去看。

人很快就被帶了過來。

“小人張巒,見過知府大人。”身穿粗布衣袍、鬍鬚有些雜亂的男人朝著吳懷敏行禮。

吳懷敏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適才驀地起身離座,來到張巒身前,親自將人扶起道:“竟真是張監生!前些日子歸安縣令來報,說監生為了救人,不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旁的幕僚先生也站起身拿見鬼一般的目光打量張巒。

真見鬼了不成?

不是說屍身都尋到了麼?

“此事說來話長,小人當日乃是詐死,只為脫身而已。”

吳懷敏驚異地看著張巒,一邊示意他落座,要他繼續往下說。

張巒將自己詐死脫身,以及是如何發現歸安縣縣令倒賣賑災糧資的過程都說了一遍。

又將數縣縣令私下勾結,以次糧搪塞百姓,且為堵災民之口,不惜殺人滅口的種種行徑皆一一道出。

吳懷敏聽得震怒不已。

“竟有這樣的事情!”

他緊皺著眉頭說道:“難道本官數次帶人前去巡察賑災事宜時所見所聞,皆是他們在做戲與本官看?”

張巒:“他們不止貪得無厭,心狠手辣,手段更是狡猾非常。大人仁德,向來體恤信任下屬,又遠在府衙之內,難免會被這些奸人所矇蔽!”

吳懷敏面色凝重地點頭。

“是本官失察了。此事本官會盡快著人查明,若事情屬實,必要將這些貪贓枉法的蛀蟲繩之以法!”

他看向張巒,問道:“張監生既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如此清楚,不知手中可有證據?”

“小人先前在衙門任主薄之職時,已經暗中將齊銘數次倒賣賑災糧資的數目擬成了賬冊。另外,還有從當地富商鄉紳手中募捐而來的財物,最終有多少落入了齊銘等人之手,我也皆事無鉅細地記錄在冊——”

張巒又道:“除此之外,小人在縣衙內結識了一名差役,當日小人詐死,便是他在暗中相助。他亦答應了小人,來日會出面作證指認齊知縣的罪行!”

“好,人證物證俱有了。定國公世子信中所言果真不假,張監生不僅學富五車,作風端正,行事更是謹慎機敏。”吳懷敏滿眼欣賞地看著張巒。

“大人過獎了。”

“此次若能一舉剷除這些貪官汙吏,張監生當居首功。”吳懷敏看著張巒說道:“張監生且先將手中的賬簿交予本官,本官這便命人前去核查。”

張巒聞言卻搖頭道:“回稟大人,小人當日在水中詐死逃脫,實在不便將如此重要之物隨身攜帶。那些賬冊,小人已經交付給了那名差役,由他暫為儲存。”

“不知那名差役姓甚名誰?本官這便派人將賬冊取回!”

“大人,不必如此麻煩。小人已經與那差役說定了,待小人面見了大人,他便會託人將賬冊送到小人手中,如此方不會打草驚蛇。”張巒道。

吳懷敏眼光微閃。

“這也不失為一個穩妥之策。只是,他要如何才能知道你已經見著了本宮?”

張巒笑了笑,道:“自會有人前去向他傳信。”

這便是說,他今日進府衙,是有人看在眼中的。

吳懷敏也笑了笑。

“張監生思慮果真周全。”

說著,收起了笑意,道:“既然如此,本官便等上幾日,這幾日先派人暗中查探——待賬冊送到,本官立即親去拿人!到時,還請張監生與本官同行。”

張巒起身道:“一切但憑大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