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與愉妃似乎都很有默契,關於嘉妃生產那一日心力憔悴的事情,她們皆是守口如瓶,問也沒有再問。這讓金沛姿輕鬆了不少,成日裡不是看著奶孃懷裡的永璇發呆,就是閉目養神,回想那一日的情形。

在自己心裡一遍一遍的過,總好比說出來要旁人一同承受。這麼想著,金沛姿倒是熬過了最艱難的坐蓐期,身子也逐漸的恢復了一些。

“娘娘,您的藥得了。”進來的人是曹旭延,而非嘉妃身邊的侍婢。

金沛姿一晃神兒,連忙坐起了身子。“怎麼勞動曹御醫親自端藥進來,真是不好意思。若不是你醫術精湛,盡心竭力的救治,本宮母子哪能平安無事。這些日子,多虧你細心的調理,本宮與永璇才能恢復生機。說你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也一點兒都不為過。怎麼好替本宮做這些粗活。”

曹旭延搖了搖頭,將藥碗遞到嘉妃手上,才恭敬的行禮。“娘娘言重了,身為御醫,請脈開方子是本職,抓藥煎藥熬藥也是本職,臣不過是做分內事,哪裡當得起娘娘一句謝。不過,若是娘娘不介意……臣有幾句話想囉嗦一二。”

這些日子,和金沛姿說話最多的人就是曹旭延了。皇后吩咐他照看自己的身子與永璇,所以他幾乎日日都在公里守著,隨時可見。也不是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金沛姿還是點了點頭:“曹大人請講。”

“臣以為,嘉妃娘娘您的病灶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裡。心裡鬱悶難抒,致使您的精神萎靡,甚至意志薄弱。否則,也不會導致八阿哥早早落地。雖然現在八阿哥與娘娘您都平安無事,但長此以往,這個心結不解開,您的病只會由心入身,越發的嚴重。”曹旭延說這番話是很坦然的,不為旁的,他知道嘉妃一直是皇后信任的人。

金沛姿勾唇,慢慢的牽動嘴角,淡淡的笑了出來:“你說的本宮都知道,本宮也不想把什麼都憋在心裡,可本宮還能對誰說呢?”

曹旭延想了想,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若是娘娘不介意,倒是可以跟微臣說一些能說的。”

噗嗤一笑,金沛姿有些不捨的看了曹旭延一眼:“大人在宮裡伺候的年份不短了,從皇上登基到現在,十多年,可惜大人竟然與本宮一般,一點兒也不諳後宮爭鬥。”垂下頭去,金沛姿輕嘆一聲,才慢慢的開口:“若換了是旁人,這種不好的事情躲都躲不及,可是大人明知道不好,卻也不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娘娘見笑了。”曹旭延依舊是嚴肅的表情:“臣不過是一介御醫,後宮的種種與微臣根本沒有半點關係。臣不過是希望娘娘能疏通鬱結,早占勿藥。說白了,娘娘的玉體安康才是與臣息息相關的緊要事。”

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有人這樣關心自己了,金沛姿的心微微一動。“那一日往長春宮的路上,本宮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人,更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事。太不敢相信那些訛傳是真的了,所以……所以本宮心裡一慌,整個人就跌在地上了。”

很艱難的笑了出來,金沛姿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會有多難看:“說真的,本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跌倒的,那會兒腦子裡僅僅是一片空白。”

話說出口,心裡忽然就輕了很多,金沛姿只覺得舒坦了許多。“這些話本宮不能對皇后說,也不能對愉妃說,只怕她們知道了,或許會比本宮更加難受。為什麼……多年的等待,就是換不來一個人的真心呢?”

這是金沛姿最想問皇上的話,這些年來,她不爭不搶,甚至不去妒忌旁人的恩寵。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她僅僅是想守住自己簡單平靜的日子,好好照顧永珹。而心裡,僅僅是一直渴望身為天子的他能駐足。

可惜,一切都變了。

曹旭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嘉妃,僅僅是從她疑惑的神情裡瞧出了絕望。天子近旁,美女多的猶如天上的繁星,有些人,僅僅是一閃而過,就被遺忘掉了,又能怨誰呢。相比她們,嘉妃已經很幸運了。

“罷了,我也就是這麼一說。”金沛姿覺得嘴裡很苦,眉頭就鎖的更緊了。“曹御醫可有什麼味道好的蜜餞、果脯,能給本宮壓一壓藥的苦味兒麼?”

“良藥苦口利於病。”曹旭延輕哂而笑,溫和道:“不如讓臣調一杯蜜汁供娘娘品嚐?”

“這些事情,讓侍婢去做就好了。”金沛姿有些過意不去。“累你照顧本宮,還累你開解本宮,本宮心裡已經十分過意不去了。”

“臣以為,事事未必都能遂願如意,但臣有一句話,請娘娘斟酌。‘所信者目也,而木有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由不足恃’,臣斗膽猜想,未必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可能不過是主觀臆斷引起的誤會。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這誤會很真實,猶如發生了一般,娘娘也不該以此不好之事,來傷自己真摯之心。只要初衷不變,便無愧於心了。”

曹旭延以為,自己無愧於心,正是因為對皇后的心意一直都沒有變過。

金沛姿苦澀的笑了笑,心裡已經舒坦了許多:“你說的對,本宮不該執著於旁人的過失。本宮只可以讓自己不改初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