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面色一沉,心硬如鐵:“太后放心,即便是拼了性命,奴才也會確保無虞。”

“去吧。”太后含笑擺一擺手,心裡已經寬慰了不少。少年郎麼,有時候總是容易迷失,容易犯糊塗,這個時候往往需要他自己看清楚這一切。誰讓他是最後一個藏匿極深的血滴子,太后不得不多花些心思。

魏雅婷從慈寧宮出來,便急匆匆的去了內務府。她是第一次準備這些事情,所以很多細節並不清楚。究竟請比丘尼入宮祈福要注意哪些,有什麼忌諱,她都是雲裡霧裡的。只因為才當面回絕了太后,只好在別的事情上用一用心。

泰順迎了出來,正巧在內務府門外見著令嬪。“奴才給令嬪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身邊兒的索瀾姑姑來過,說娘娘一會兒就到,奴才已經準備好了一切,請娘娘示下。”

“皇后娘娘已經遣索瀾來知會了公公?”魏雅婷心中一熱,沒想到皇后竟然想在自己前面了。“那就請公公帶本宮去瞧一瞧,一應的所需該如何準備。本宮初來乍到的,自然不及公公細緻。”

“娘娘折煞奴才了,請。”泰順也不多話,當本分的時候盡本分就是最好的。

“姐姐這是看什麼呢?”其其格見嘉妃遠遠的眺望著什麼,十分的專注,少不得好奇。

金沛姿收回目光,轉過身道:“方才有侍衛領著比丘尼入紫禁城,我遠遠的看了一眼,似乎不少人呢。”

其其格聞聽是和太后有關的事情,便蹙了蹙眉:“心誠之人,即便是不求亦有佛祖庇護。否則,做得再多,也無非是給旁人看的,哪裡就有用處了。不過也好,總比臨時抱佛腳要好。只是……憑臣妾對太后的瞭解,這會兒請如此之多的生人入宮,又是在皇后即將臨盆之際,箇中深意,盼望著姐姐也能體會一二。”

金沛姿頷首,畢竟對太后,其其格瞭解的最多。“咱們許是幫襯不上什麼,但總歸要盡心力。皇后娘娘現在正是非常時期,一概的事情,能多擔待,怎麼便要多擔待一些。放眼瞧去,後宮裡面和心不合的人太多了,真心想要保全娘娘的卻太少了。

既然話說到這裡,咱們便去找令嬪舒嬪細細說道說道。令嬪與舒嬪皆是仰仗皇后福澤才能站穩腳跟的嬪主,必然會心甘情願的替皇后娘娘分憂。”

慈寧宮裡的薰香很濃,似乎是檀香裡又添了些許薄荷,嗆的人心口窒悶的難受。太后聽著比丘尼口裡嘰裡呱啦的經文,心中非但沒有覺得靜,反而焦躁至極。

“清心師太,哀家日日誦經,卻還是有些地方不明白,您能否入內室開化一二?”太后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平和:“想來不會太費師太的心力。”

“貧尼正有此意。”清心已經許久不見太后,說真的,太后的容貌似乎改變不大。

二人一前一後的步入內室,小宮婢們就退了出來。

太后兀自穩穩當當的坐好,含笑道:“一別經年,你還是這樣美貌出眾。雖然一身布衣,卻難言姿容。哀家在想,倘若你現在坐在哀家的位置上,又該是怎麼樣的鳳儀出眾,威嚴華貴。”

“貧尼早已經出家,世俗之事,皆不放在心上。”清心面無表情道:“若非太后懿旨,令慈雲庵上下人等入朝為大清祈福,貧尼此生都不會下山,更不會再踏足是非之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太后眼中的凜凜的寒光,化作一條條無形的火龍,將面前的女子吞噬撕碎,恨不得能燒成灰燼。“如實你心中沒有是非,又豈會覺得紫禁城乃是非之地?究竟你是忘不了圓明園那烈火焚身痴纏一夜,還是忘不了翩翩君王,薄倖之情?又或者……”

“太后,當年貧尼決計出家,已經割捨了前塵往事的種種。轉眼三十餘載,貧尼已經守著黃卷青燈度過了最好的年華,還有什麼是割捨不下的,還有什麼是忘記不了的?您又何必多心!”清心蹙眉,臉頰淡淡的哀傷,卻只是嫻靜自持的凝視著太后。

太后一揚手,揪掉了清心頭上的菩薩巾帽,看見的則是如同黑緞一般傾斜在地的秀髮。“先帝慈惠,恩准你帶髮修行,這麼多年了,你清心寡慾,活在你所謂的是非之外,竟然一點也沒有蒼老。叫哀家好生嫉妒哇,你看看,看看哀家這滿頭的白髮,都實拜你所賜。

你勾引哀家的夫君在先,你的兒子又剋死了哀家的兒子,現在倒好,哀家替你管教了三十幾年的兒子,非但不知道孝順哀家,偏還要來向哀家索命。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想舒舒服服的暗度餘生,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哀家沒有什麼,你便得沒有什麼,不信……儘管走著瞧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