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角聲吹落梅花月(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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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終於醒了。”金沛姿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在皇后的病榻邊,足足三日。這三日以來,她時斷時續的聽皇后囈語,時而像是念著一個人的名字,時而像是咒罵著什麼,時而又好像低低的訴說心中的委屈。
儘管如此夜裡經常能聽見,但金沛姿始終不知皇后到底再說些什麼。從那些唔唔噥噥,又或者斷斷續續的聲音之中,她總算聽出了皇后的苦悶。而這樣的苦悶像是長在心上,在紫禁城之中被利益,被權勢,被野心澆灌的茁壯參天,根本不能遏制,更別說讓它斷根了。
“曹御醫的藥一直在小爐子上熬著,臣妾這就讓索瀾端進來,娘娘您趁熱喝了吧。”金沛姿用溫熱的帕子拭去皇后額上的冷汗,有吩咐錦瀾給皇后披上綿帛衣。“這幾天可極壞臣妾了,藥湯子一日五回的灌進娘娘口中,總也不見醒轉。現在好了,娘娘這一醒,皇上便不用焦心的至極,夜夜抄寫經文焚燒為皇后娘娘祈福了。”
許是才醒轉,腦子有些不靈光,蘭昕脫口而出:“是祈福還是求安心,想必只有皇上自己才知道。”
“求安心?”金沛姿詫異,雖然她知道宮裡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且這事好和慧貴妃、愉嬪多少都有些關係。但終究是沒有透出一絲風來。
坐起了身子,蘭昕接過溫水潤了潤喉,平復了心才道:“儲秀宮怎麼樣了?”
金沛姿見皇后沒有接方才的話,便不再多嘴,只回道:“還是不好,非但不好,病勢漸沉了。曹御醫是天天儲秀宮、長春宮的兩頭跑。臣妾也問過他,他只說慧貴妃憂思過度,已經傷了根本,加之舊疾復發,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純粹是在耗時間罷了。”
說到這裡,金沛姿也是難受的不行,抓起襟上彆著的絲絹蘸了淚,幽幽的短嘆一聲。“也是個可憐人,這樣年輕就……”
蘭昕反而笑了起來,乾裂的唇雖然被溫水滋潤些許,但終究還是裂了口子,這一笑,細微處便有嫣紅的血水流出來。“有時候想想,誰又不可憐了。放眼後宮這麼多人,誰沒有自己的難處。年輕輕就走固然可惜,卻也算得解脫了。”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金沛姿心疼的不行,連忙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怎麼說這樣灰心的話傷自己的心呢?”
揉了揉腦仁,蘭昕斂息,卻沒有斂去涼薄的笑意:“本宮不是灰心,而是覺得這樣對誰都好。現在什麼時辰了?”
“才過了午時,御膳房送了些清粥過來,也擱在耳房熱著呢。”金沛姿接過送進來的湯藥,雙手端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先用藥,再吃些清粥墊飢,晚些時候,奴婢叫御膳房送些滋補的湯羹過來。”
蘭昕接過藥碗,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沒有喝。“罷了,本宮只覺得滿嘴都是苦味兒,不喝也罷。你陪我去瞧瞧慧貴妃吧。”
“好。”金沛姿不是囉嗦的人,她知道皇后這樣做必然有用意,所以多一個字也沒有勸。“索瀾,方下過雪,路滑難行,你去準備輦車送皇后娘娘去儲秀宮。”
果不其然,才下過雪的紫禁城,甬路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輦車走的很慢,慢的像是幾頭粗壯的老牛在前面慵懶的拉著,倒是讓乘坐的人生出幾許急切之意。厚厚的簾子擋住了凜寒的東風,灌入耳中的,僅僅是那蒼勁的呼嘯之聲而已。
“臣妾以為,這儲秀宮必然是紫禁城裡最熱鬧的冷宮了。”金沛姿聽駕車的奴才說到了,便掀開簾子一角,只看見嫻妃的輦車也停在儲秀宮外,不禁有些感慨。
蘭昕就著索瀾的手先行下車。
金沛姿這才跟在身後,為皇后裹了裹披風。“娘娘,當心路滑。”
“本宮只覺得頭重腳輕,使不上勁兒,但不瞞嘉妃說,這樣病著無力的感覺輕易還不容易有。彷彿身子不是自己的,反而沒有挺著腰肢,規行矩步的那種疲倦。倒是難為你和索瀾她們,一左一右的扶著,費了勁兒了。”蘭昕看見嫻妃的輦車,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想法。
無論她是來奚落的,還是來看慧貴妃的下場,又或者是抱著同情的眼光來可憐這快要香消玉殞的女子都無妨。蘭昕已經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了。病倒之後,當她再醒來,看後宮裡的紛爭與心智角逐時,她頓時醒悟。
紫禁城裡,千百年來都是這個樣子的。歷代君王的後宮,也都是這個樣子的。所以皇上沒有錯,他真的沒有錯,顧全大局,為了大清的國泰民安,犧牲一個女子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只不過,從情感上來說,她的心終究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