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鍾粹宮出來,柏絮妤雙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左右臉頰,輕啐一聲方才嫣然笑道:“姐姐瞧瞧,這一早晨的,我臉都笑僵了。去了嫻貴妃娘娘哪兒請安,還得去純貴妃娘娘那兒,這也就罷了,愉妃娘娘宮裡也得去賀一賀,怎的不聲不響的,宮裡一下子添了這麼多主兒啊。”

陳青青謹慎的搖了搖頭,示意她說話別這麼大聲兒:“再多的不滿也是皇上的心思,咱們如何能左右。”

秀貴人冷不防的躥出來,快人快語:“冊封六宮乃是大喜事兒,怎的偏是揀了慧賢皇貴妃薨逝的當口,說白了,皇上是不想讓後宮裡的人心太涼了。死人的便宜,有什麼好佔的。倒是怡嬪娘娘您還會花時間去在意。臣妾是想也不願意想了。”

柏絮妤和秀貴人沒有什麼往來,但知道她從前和婉貴人走得比較近,就給了她幾分顏面:“說的是呢,姐姐心寬,到底是妹妹心思淺顯了些,經不住這些浮誇的東西。”

“倒也不是。”秀貴人遠遠瞧見令嬪被夏瀾滄瀾一左一右的扶著上了肩輿,瞬間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狠狠的咔住了自己的脖頸:“月餘之前,皇上才冊封了魏常在為貴人,只是個小小的貴人,冊封也就冊封了。可還不到百日,她竟然有沾了光了,搖身一變成了嬪位,山芋煮熟了,也沒她這麼炙手吧?”

“是呀。”柏絮妤從鬢邊將那朵淡黃的宮花取下來,於指尖搓了搓,順手扔在地上。“晨起的時候,簪的還是縞素白花,這會兒各宮的走,白花怕是不吉利,只好擇了黃花別在頭上。咱們看天做人,慣常不就是這個樣子麼。皇上抬舉她,不足百日之內晉封兩回又算得了什麼。

早晚啊,不是妃就是貴妃。”

秀貴人微微有些錯愕,少不得瞥婉貴人一眼。收回目光,語調涼糯,秀貴人是真心聽不下去了。“怡嬪娘娘可別犯了忌諱,誰不知道本朝祖制規定,當朝只可同時有兩位貴妃。這嫻貴妃與純貴妃才冊封,怎麼好盼著令嬪為貴妃呢。”

“是了。”陳青青忙不迭打圓場道:“令嬪晉封為妃都還早,成為貴妃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再者,皇貴妃薨逝,許說嫻貴妃、純貴妃之中,能有一人得皇貴妃的頭銜也未可知。咱們說的再熱鬧又能如何,還不是要看天意。罷了,不說這些沒影的事兒了。

還是趕緊去愉妃宮裡行了禮,就各自回宮安歇吧。忙活了這些日子,眼睛也哭腫了,聲音也哭啞了,咱們是真該好好歇歇了。”

陳青青心裡真有些羨慕高凌曦,再不濟也是當了兩日的皇貴妃才走了。憑她使女的出身,這樣也算是值了。

“也好。”柏絮妤咂咂嘴:“走吧姐姐。”

“回皇后娘娘,皇上下旨,將新晉貴妃儀仗的紅緞曲柄傘改為金黃色,妃位和嬪位娘娘的儀仗,則新增了原任貴妃所用的紅緞曲柄傘。”泰順將皇上的吩咐如實的稟明皇后,一條接著一條,仔細而謹慎,沒有一絲錯漏。

蘭昕呷了一口熱茶,略微頷首:“皇貴妃薨逝,新喪期內,內務府要操持的事情細碎繁冗,全賴泰順你打點著,本宮亦能寬心。”

泰順聞言面色一赧,十分不自在似的縮了縮身子。“皇后娘娘恕罪,奴才有一事未能盡心,還望娘娘示下……”

“講。”蘭昕不解的瞥他一眼,倒是真看見了為難之色。

“奴才斗膽請問皇后娘娘,嫻貴妃娘娘宮裡一應的所需是按照貴妃儀制還是……”泰順日前按照貴妃儀制替嫻貴妃準備了些許飾物、服侍送去承乾宮的路上,竟被退了回來。據說是皇上瞧了不滿意,令重新置辦。

這話原是該泰順自己體會,可畢竟他也從未遇到這樣事情。究竟皇上得意嫻貴妃還是有心冷待,竟也讓他覺得一頭霧水,難以琢磨。

這件事兒蘭昕也有所耳聞,泰順既然問到了,她自當給他指一條明路。“方才本宮不是說了麼,皇貴妃新喪之期還未過,皇上又慣常不喜後宮奢靡。嫻貴妃與純貴妃既然是諸妃之首,一應的所用所需從簡便可。自然,隨時從簡,貴妃該有的儀制還是得有。

這其中有多少空隙可以填補,泰順你該心裡有數。皇上既然將內務府交給你來打點,你必得以皇上的聖意為自己的心思,好好體念皇恩。”

單單隻簡素嫻貴妃所用畢竟太明顯了,加上一個純貴妃,事情反而好辦許多。蘭昕只能在這些事情上替弘曆周全,可對於他的心思,蘭昕不想多想,也不想多猜。“本宮去瞧瞧永瑢,你且退下吧。”

提及永瑢,蘭昕是真有些愁眉不展了。“曹御醫來了麼?永瑢今兒還咳嗽麼?”

索瀾扶著皇后的手慢慢的從偏殿出來,穿過兩旁開滿迎春花的廡廊,就到了六阿哥的廂房。“曹御醫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請過脈了,也看著六阿哥服了藥,這會兒正在耳房候著皇后娘娘傳喚。”

“本宮先去瞧一眼永瑢,再宣他入內說話不遲。”天明明漸漸升溫了,可偏是在這個時候,永瑢卻病了。起先只是夜裡咳嗽一聲兩聲,後來白日也總是喘咳不止。蘭昕自然還是最信任曹旭延,這麼些年的風風雨雨,除了他一直默默的跟隨在側,盡心盡力,太醫院其餘的御醫,蘭昕是一個都不用,一個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