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昨夜睡得可好麼?”蘭昕輕緩的語調,似乎是晨起的第一縷陽光,暖暖的照在皇上心裡。

“自然是極好的。”弘曆睜開雙眼,伸手握住了蘭昕的手:“你總是叫朕心裡寧靜,自然安眠。只是朕越發的不想動彈,真真兒是應了那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朕想留在你身邊,不想去早朝了。”

蘭昕知曉弘曆是玩笑之言,卻依舊不敢不作此想。“皇上是明君,自當仿效先帝與康熙爺,事事以天下為先。又豈是唐玄宗可相較的。何況,臣妾自以為美貌不及楊貴妃,但亦不會如貴妃那般不知道身前,只圖與皇上一時的歡愉而荒廢朝政。”

這話若是旁人嘴裡說出來,倒是會顯得有幾分矯情,可偏偏蘭昕情真意切,既有玩笑的意味,又動之以情,倒像是軟軟的打過一拳頭,讓人躲不開,卻亦沒有多疼。

“朕原先以為,這後宮裡頭,最伶牙俐齒的便數嘉妃、愉嬪之流了。卻不想蘭昕你亦然巧舌如簧,分明是說朕昏聵,倒難得說得這樣好聽呢。”

弘曆壞壞一笑,只勾一邊唇角,略帶些男孩子一般的稚氣,讓人又愛又憐。“既然要朕起身上朝,那你便侍奉朕起。否則,朕今日定然要賴在你的閣中,做一回昏庸皇帝。”

“是。臣妾這就侍奉皇上起。”蘭昕抿唇而笑,握著弘曆的手微微用力。只是心口依然覺得有些慌亂,說不清楚緣由的。意識到這一點,蘭昕不禁有些害怕。莫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吧。

心一亂,蘭昕便有些怏怏不快,雖然面容一直保持著溫然和婉的笑意,可心思多半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坐下的時候,蘭昕一個不留神,手劃了一下。枕邊的玉如意便嘭的一聲掉下來,砸碎在地上。

“怎麼會……”蘭昕的心突突的跳的厲害,好像要撐破胸膛蹦出來一般。“怎麼會這樣?”

弘曆見她臉色不好,忙道:“不礙的,朕記得這玉如意是朕命人送給你安枕的,既然碎了,朕便再從庫房裡擇一對好的叫人送來,歲歲平安,哪裡就有什麼不好了。你別太擔憂。”

索瀾聞聲而來,立在門外道:“娘娘,可是有什麼事情?”

蘭昕緩了口氣,朝弘曆頷首,隨後吩咐道:“伺候皇上盥洗吧,再讓人進來收拾一下碎片。”

話音才落,蘭昕就聽見門外有急匆匆的腳步聲,且有些重,應當是薛貴寧來了。

果然,薛貴寧聲調低沉,才開口聲音就顫抖起來:“皇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景仁宮傳出話來,說怡嬪娘娘動了胎氣,御醫這會兒已經過去了。”

弘曆猛的從床榻上躍下來,臉色有些不好:“蘭昕,替朕更衣,朕去瞧瞧。”

“好端端的怎麼會動了胎氣。”蘭昕長出了一口氣,心裡也是沉悶的不行:“臣妾也隨皇上去。”有些話未曾宣之於口,可是蘭昕自己心裡有數。難怪一大早起,心思就這樣的不安寧,原是有事情發生。

看著碎了一地的玉如意,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感覺強烈的湧上心頭,這個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怡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已經有四個月多了,怎的就會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帝后的肩輿還未走到景仁宮的甬路上,便已經瞧見景仁宮的侍婢丁瀾,匆匆忙忙的迎了上來。且看她滿面淚水,雙眼紅腫,蘭昕的心就咯噔一下。“有什麼話,快說,別鬧虛禮了,看驚著皇上。”

丁瀾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嗚咽不止:“回皇上皇后,我家娘娘……小產了。”

“什麼?”蘭昕瞪大了雙眼,驚恐不已:“方才不是說動了胎氣麼?怎的這麼快就會小產了?御醫不是已經過去了麼,怎的還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