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瀾畢恭畢敬的邁進廂房,福身道:“皇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怡嬪原是安睡,怎的就忽然驚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蘭昕的口氣並不寬慈,反而有些緊迫之效。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守在廂房之外的耳房裡,是小如子在廊下守夜。半夜裡,奴婢忽然聽見內寢之中傳來驚聲尖叫,便急匆匆的聯通小如子上前叩門問詢。娘娘連吼帶嚷的,不住的說著‘滾開,你別想害我的孩子,我與你無冤無仇。’奴婢以為是有刺客進入了內寢,連忙吩咐小如子去請戍守宮門的侍衛過來。

自己推門而入,卻始終沒有瞧見什麼生人影。反而是娘娘一個人蜷縮在床榻之上,不住的哭泣哀求,且還捂著腹部,疼痛難忍的樣子。”

索瀾聽她這一番敘述,不禁轉了轉眼眸:“那麼,你可知道怡嬪口中的她,是誰?”

“開始奴婢也不知道,後來,後來娘娘握緊了奴婢的腕子,瞪大雙眼問奴婢,儀嬪黃氏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她害死了秀貴人的龍裔,奴婢這才知道,原是說從前在景仁宮的那一位。”丁瀾咬了咬唇瓣,臉色蒼白。“皇上不許後宮生出邪說,奴婢自然也是不信的,可怡嬪娘娘受驚過度,一時慌亂才……皇后娘娘恕罪啊。”

蘭昕瞥了索瀾一眼,眼底的深意便是濃烈的質疑。

心領神會,索瀾不禁嚴苛的剜了丁瀾一眼:“胡唚什麼。怡嬪娘娘是三年入宮的,從前歿了的那一位黃氏,可是元年時候的事情了。你是一直伺候在景仁宮的老人兒,你知道沒有什麼稀罕的。可後入宮的嬪位娘娘又怎麼會知曉從前的事情,這不是太奇怪了麼?”

稍微停頓,索瀾略微湊近丁瀾面前:“可別告訴我,這些細碎嚼舌的話,是你透露給自家娘娘的。你可知道,非議六宮裡的事兒,是作死呢。”

“奴婢不敢,奴婢絕對不敢。”丁瀾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連向皇后叩首:“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沒有,奴婢一直在宮裡伺候,自然知曉宮規,奴婢今兒二十二歲了,眼看著還有三年便可以出宮了,奴婢怎麼會不盡心伺候主子,反而挑唆這些是非。

自從景仁宮裡之前的那一位歿了,奴婢便再沒有對旁人說起從前的事兒。奴婢也不知道現在的娘娘是怎麼聽見了這樣的話,還望皇后娘娘明察。”

蘭昕看丁瀾唬得臉色慘白,雙眸裡凝聚著厚厚的霧氣,心裡稍微松乏了些。她說的不錯,還有三年的功夫就能出宮了,六宮裡的宮女兒,哪一個不是盼著這樣好的時候呢。卻可惜她自己高高在上,母儀天下,終究是走不出這四面紅牆了。

“罷了。”蘭昕止住心裡的酸澀,緩慢問道:“那麼自從怡嬪成孕以來,都有誰日日相伴在側,時常來景仁宮走走坐坐?”
略微一想,丁瀾連忙道:“今兒是嘉妃娘娘與愉嬪娘娘來過。方知道我家娘娘有孕的那幾日,除了病中的慧貴妃娘娘,其別宮苑的娘娘都來瞧過。後來皇上下旨,讓娘娘安心養胎,不必旁人日日過來探望,倒也沒有哪一位娘娘單獨來過了。”

索瀾看著皇后的表情深邃不已,少不得繼續問丁瀾道:“那麼在怡嬪有孕以前,是否與你提過景仁宮歿了的那一位?還是說這些事情,其實怡嬪根本早就已經知道了,不過是今夜夢魘,才提了起來?”

丁瀾思忖了片刻,仰起頭道:“怡嬪娘娘方入宮那會兒,還是貴人的時候,曾經問過奴婢,這景仁宮是否還有旁人住著、住過,奴婢只說從前是儀嬪娘娘住過。後來歿了,別的就再沒有提過一個字。”

“若是想讓她知道,必然會千方百計的讓她知道。”蘭昕呼的吐了一口濁氣,平和道:“你們景仁宮上上下下都是怡嬪身邊兒的人,本宮不管你們從前伺候過誰,如今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才更要緊。怡嬪懷著皇上的龍胎,照顧的人得自當一萬個精心。再沒有比這更要緊的事兒了。”

蘭昕的話才說完,就聽見李玉一聲吆喝,說是皇上擺駕養心殿,當即有些發愣。

索瀾見情況不好,連忙附耳道:“娘娘,您說是不是怡嬪失言,激怒了皇上?”

“沒有一日省心的。”蘭昕只覺得胸悶的厲害:“一會兒怡嬪的安胎藥好了,曹旭延你親自給本宮端過來。索瀾,你陪本宮去瞧一瞧她,丁瀾,備些熱水,給你家娘娘敷敷面,讓她清醒一些。”

嚼著一口悶氣,蘭昕沉著臉子輕蔑道:“鬼神從來長在人心裡,越是畏懼就越是逃不過去。心魔罷了,有什麼可怖!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