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怡嬪有孕的訊息還是震動了後宮。吹進六宮的耳朵裡,竟要比京城極致的東風更凜更烈些。倒是弘曆真真兒的高興,抽空多去瞧了好幾次。他這一多去,宮裡頭善於捕風捉影的是非之人,難免把舌頭根兒嚼到了慧貴妃的耳畔。

這一整日下來,碧瀾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一來是人言可畏,儲秀宮本是風光無二的,驟然被區區一個嬪位的小主搶盡風頭,顏面無光自然是必不可免的。二來也是深深的擔憂,總覺得貴妃心裡多少會有些不舒服,到底怡嬪是因為有孕才得了皇上的垂愛,這樣好的事情,卻永遠不會發生在慧貴妃身上。

“你從前不是耳朵根子軟的人,怎的就聽進了這歪風去?”高凌曦看著碧瀾心不在焉的樣子,少不得輕哂一笑:“皇上正是當年的好時候,後宮裡又多是年輕的妃子,早晚會為皇上添阿哥公主的,若每一回我都要難受,只怕日子就要難過了。總不能為了她們,我便不活了。”

碧瀾不知道貴妃是真的因為與皇上歷經生死而看透了這些,還是故意說給自己聽,以寬慰自己的心。沉吟半晌,她才嗤嗤一笑:“罷了,皇上不過是抽空去看了怡嬪幾回,做不得數。只要皇上的心在娘娘身上,奴婢就沒有什麼不安的了。”

王喜子匆匆忙忙的進來,躬著身子道:“主子,不好啦,慈寧宮方才傳來訊息,說太后的瘋症……說太后誤傷了前去侍奉她服藥的皇后娘娘,皇上已經過去了,主子可要過去瞧瞧麼?”

高凌曦面色一凜,連忙將王喜子的話擱在心裡饒了兩回:“太后的瘋症嚴重了,誤傷了前去喂藥的皇后。這不是虛妄之謬言麼?太后幾時有了瘋症,又怎麼會誤傷皇后,慈寧宮的奴才越發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竟然很麼話都敢往外冒。”

之所以疾言厲色,是因為高凌曦不想將這樣冒冒失失的話從儲秀宮裡傳出去。置身是非之中,若想要明哲保身,便得謹慎妥帖,不能留下一絲縫隙……

“眼見為實,咱們沒有親見過的事兒,不可亂說。更不可妄加揣測,明白了麼?”高凌曦淡淡的目光,透著一抹森冷:“儲秀宮上下,不許亂嚼沒影的事情,自此以後均是如此,王喜子、碧瀾你們都是本宮身邊兒最親近的人,可得替本宮分憂。”

王喜子看了一眼慧貴妃的臉色,又同碧瀾對視一眼。這才連忙道:“奴才明白主子的心思了,奴才遵旨。”

“準備肩輿。”高凌曦轉首對碧瀾道:“伺候我更衣。總得過去瞧瞧,心才能定下來。”

“蘭昕,你如何了?”弘曆捲風而來,一臉的擔憂之色,見到蘭昕,連忙就問。“皇額娘呢,病情怎麼會越發的反覆?”

蘭昕匆匆福身,隨即道:“臣妾無礙,只是讓打發的藥湯燙在了膝上,弄髒了衣裳。倒是太后的病情……”眉宇蹙緊,蘭昕極為動容道:“臣妾看著,竟然也有些反覆之意,心裡實在難受的不行。”

蘇婉蓉與嫻妃垂首立於一側,憂心忡忡道:“皇上,太后一連數日服藥,非但不見起色,反而病情愈加沉重了。臣妾擔心,太后的藥是否對症,是否哪裡不妥了,還望皇上恩准著人查明真相。”

這麼說,一則是將火引去皇后身上,二則也是為太后遮掩開拓。眼見著太后的病一日嚴重過一日,蘇婉蓉心裡真真兒的擔憂,倘若太后有什麼不測,那麼她的孝順美名又如何能成就,畢竟在永璋沒有得到皇上信任之前,她不能失去太后這座靠山啊。

盼語聽她說的話味兒不對,雖然彆扭,卻沒有反駁。只在皇上躊躇不動時,平和道:“臣妾以為,讓人看看方子、湯藥以及藥渣也好,總算是能安心一些。何況,倘若太后的病情有變,重新斟酌方子也是當務之急。”

這話倒是平和了許多,似乎不是為了防範誰,反而是為著太后著想,弘曆聽著也舒坦了些。“那就讓曹院判連同太醫院數位一併細細查過。”弘曆嘆了口氣,幽幽道:”朕去瞧瞧太后。“

蘭昕隨即起身,連忙道:“臣妾陪著皇上一併去。”

“你傷著了,好好在這裡等朕便是。不然朕讓李玉用御輦送你先回宮歇著。請御醫瞧瞧。”弘曆擔憂蘭昕的身子,少不得道:“這裡有貴妃、純妃、嫻妃伺候,你也可以緩口氣。”

“太后病情有便,無論基於何種情由,臣妾都難逃罪責,皇上還是讓臣妾留下來侍奉太后吧。”蘭昕臻眉道:“否則,即便是臣妾回了長春宮,一心惦記的也唯有這裡,到底不如一直陪在太后身邊踏實。”

弘曆略頷首,順勢握住蘭昕的手道:“也罷,由著你便是。”

“謝皇上。”蘭昕寬惠一笑,笑容彷彿鑽進了皇上的心坎兒。知曉她是如此的孝義,弘曆寬慰不少。

雅福攔不住瘋魔掙扎的太后,也不敢傷著太后,只能撲撲楞楞的一路跟隨,跌跌撞撞的護著這有些神志不清大清最尊貴的女子。孰不知她今日的榮耀,根本就是搶了自己姐姐的。光是這一份恨意,便不是可以抹去,一筆勾銷的。

只是太后真瘋了也好,從前的事兒或許能從她口中透露一二。怕就怕這瘋癲,不過是太后的老謀深算,做做樣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