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給皇上請安。”弘晝畢恭畢敬的朝皇上行了禮,未得到皇上允准之前,只維持著現在動作,半點都沒有動彈。

弘曆白看他一眼,笑意慢慢的泯於眼底:“朕一時興起,便讓你又折了回來。原是圍場那邊也夠你忙活的,可朕在這個山谷裡發現了豹子的蹤跡。不知弘晝你可有興致,陪朕在這裡狩獵?”

“皇兄有興致,那麼臣弟便奉陪了。”弘晝卻是一臉親和的笑容,彷彿看不見皇上眼中多餘的神色。“只是臣弟懶怠,已經有許久不曾練習過騎射,怕上馬容易,拉弓卻難。惹皇兄笑話倒也罷了,若是讓手底下的奴才們瞧見了,豈非要當做笑料傳出去。”

“不至於。”弘曆眼底的流光微微的轉熱,笑容重又現於俊朗的面龐:“不過是一場騎射較量罷了,能獵得豹子自然是贏家,若只得三兩隻野雞野兔,倒也無妨。權當是熱熱身了。圍場之上,不是還有更好的彩頭麼?”

弘晝雙手抱拳恭敬道:“臣弟遵旨。”

高凌曦冷著碧瀾端上了熱茶:“皇上獵豹子一去便是要翻山越嶺徒走好一會兒,不如先喝盞茶潤潤喉,再出發不遲。臣妾還備下了牛皮袋,裡面是乾淨的飲水,皇上可帶在身上。”

“還是凌曦想得周到。”弘曆溫然一笑,眼中自是含情脈脈。

這樣的目光,在弘晝看來卻格外的不順眼。雍正五年,七月十八那一日,在紫禁城西二所與蘭昕成親的那一日,弘晝便是見了弘曆這樣的目光。一樣的含情脈脈,如今卻是對著旁人,這種感覺讓弘晝幾欲發瘋,不喜歡她,為何要將娶她在自己身邊?

忽然很想問他一句,為何當初的情意如今都已經忘懷了。可弘晝不知道自己該用怎麼樣的身份來問,只垂首笑道:“皇兄豔福不淺啊。臣弟倒是記得,皇嫂為不忘滿洲本色,親手縫製了一個用鹿尾絨毛搓線製成的燧囊,皇兄喜歡的不得了,時常帶在身上。如今又有慧貴妃親手做的牛皮水袋子,可不是要羨煞旁人了麼?”

高凌曦並不知道和親王與皇后之間有什麼樣的過往,只是臉頰成緋,嬌嗔一笑:“讓我那個和親王見笑了,不過是臣妾的一點拙心罷了。”

弘晝淡然道:“只怕正是貴妃這一點心意,最能打動皇兄的心。否則木蘭秋獮原是最耗費體力的,卻也是要不顧舟車勞頓將貴妃帶在身邊。一準兒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相思難耐。”

弘曆附和著笑了兩聲,隨即道:“這些兒女情長的話,待獵回了豹子再慢慢說不遲。弘晝,你可曾準備好了?”

“回皇上的話,弘晝準備好了。”眉宇之間凝聚著一股英氣:“無論是皇兄獵得豹子,還是臣弟獵得豹子,都將剝下的豹子花皮贈與慧貴妃賞玩如何?”

“好。”弘曆爽朗應下。“以日落為歸時,若無豹子,儘管看誰獵得野獸多,便算誰勝。”

“全憑皇上做主。”弘晝絲毫沒有膽怯,反而森凜凜迎上了皇上的目光。

“出發。”弘曆一聲令下,便跨上了戰馬,威風凜凜的揮舞著長長的鞭子,穩穩坐在馬背上飛馳而去。

弘晝也隨之跨上了馬背,回頭看了一眼立在風裡頭的慧貴妃,不禁心有些涼。慧貴妃的確美貌動人,比之蘭昕更添了女子的嫵媚與溫婉,最是能觸動人心的靈動。有了她,還有純妃、嫻妃、嘉妃、愉嬪……三千粉黛,皇上待蘭昕又還能剩下幾分真心呢?

曾幾何時,弘晝真的想過,皇上與蘭昕琴瑟和諧,將來立蘭昕誕下的阿哥為太子,也總算對得起蘭昕這一世的相守。可那一夜見過純妃,聽純妃說了好些不應當的話,弘晝這才發覺,原來蘭昕的日子一直都過得膽戰心驚,根本沒有什麼美滿可言。

那她極力偽裝的平和,是為了讓他安心麼?弘晝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看著身前風馳電掣的皇帝,心更亂了。憑什麼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被他奪了去,憑什麼他奪去了之後,竟然還這樣不曉得珍惜。

腦子裡只閃過一個念頭,那便是取代了他……

不光是為了大清的萬里江山,更是為了她!

弘晝的眸子裡迸射出陰戾可怖的殺意,卻恰到好處的藏匿在急切搜尋獵物的眸子裡。即便是弘曆不時的回頭,也權當是他不想輸。可實際上,弘晝早已經將弘曆當成了自己弓弦箭鋒下的獵物。

“皇兄,這裡路便分叉了,您是往左還是往右?”弘晝追上了弘曆,平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