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旋過身子,看著眼前的高凌曦搖搖晃晃的歪倒下去,唇邊滿是顏色奇怪的粉末,心裡驟然一驚。“凌曦,你……”

高凌曦恍惚聽見有人喚她,勾起了嫣紅的唇角,笑吟吟道:“四爺,臣妾等了你好久……你總算來了。”

“李玉。”弘曆冷喝一聲,急急奔向慧貴妃,一股腦搶了她手裡攥著的黃牛皮紙,不停的以手背擦去她唇上的粉末:“快去傳御醫。”

此時碧瀾也聽見了動靜,瘋魔一般的闖了進來。“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弘曆將高凌曦打橫抱在了懷中,吩咐碧瀾道:“把床鋪整理好,快些。”

碧瀾含著淚,三步並作兩步先皇上一步,將內寢的床鋪整理平整:“皇上,娘娘她……”

將慧貴妃擱在床上,放平,弘曆才道:“那些清水,想法子讓貴妃漱漱口,把口裡的藥粉吐出來,御醫來了便好了。”

“是。”碧瀾心裡一動,見皇上還是疼惜貴妃的,不由生出暖意來。也許唯有在生死關頭,才能真真兒的看出一個人的心思來。碧瀾有心幫襯貴妃說幾句好話,可又怕皇上生出疑心,以為這一切太過刻意,一時間也並不敢多言什麼。

只按照皇上的吩咐,灌了好幾口清水給貴妃漱口,小心的俯下貴妃的身子,讓其將含有硃砂的水慢慢的吐出來。幾次三番,皇上都伸手幫襯,卻沒有傳喚粗使的宮婢進來幫手,似乎刻意給貴妃留了些顏面。

這一折騰,便是大半個晚上,直至送走了御醫,慧貴妃還是沒有醒過來。

“方才御醫說,貴妃是憂思過度,引致氣血兩虛,又時常夜不能寐,怎的朕從未聽見這些?”弘曆已然沒有了睡意,伴著慧貴妃身旁,淡然的問道。

碧瀾等到此時,才覺得是說話的時候了,於是擱下手裡的絹子,緩緩的跪在了皇帝身前。“娘娘不許奴婢多口多舌,更嚴禁儲秀宮上下人等口舌,生怕擾亂了皇上的心。娘娘總是在等皇上想起她來,能心甘情願的來儲秀宮陪伴,卻不願讓奴才們去請。一則怕攪擾了皇上的清淨,二則也怕皇上礙於情面,明明不想來,卻還得來。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雙眼被淚水模糊了,碧瀾才低下頭,淚水子便吧嗒的掉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奴婢心裡憋不住話,不吐不快,其實我家娘娘心裡真的很苦。她時常一晚上瞪大了雙眼,看著空洞洞光亮微弱的寢室想心事。奴婢問她在想什麼,她總是輕輕的笑著,說是想著從前在王府的事兒。

奴婢知道,娘娘是在想皇上,在王府的時候,是皇上陪伴娘娘最多也最甜蜜的時候。奴婢也曾勸過娘娘,何不主動去博取皇上的垂憐,可娘娘說她做錯了事情,皇上必然惱了,不願相見了。硬是要去,反而會壞了從前的情分,故而寧願等,也只能等下去……”

弘曆嘆了口氣,幽幽道:“你下去吧,朕在這裡坐一坐。”

碧瀾哽住了聲音,咬著唇瓣道一聲是,便匆匆的退了下去。

藉著微弱的燈光,弘曆凝視著眼前面容憔悴的貴妃,伸手輕柔的拂去了她臉上的冷汗。她的肌膚還是如同從前一般的柔嫩光滑,似乎上天很是厚待她,並不曾狠心的奪去她瑰麗的容顏,可偏偏最不完美的,便是她不能誕下一個孩兒。

弘曆其實根本不介意這些,王府裡出生的孩兒本來就少,就連側福晉烏喇那拉氏侍奉在側以來,也不曾生育一兒半女。這子嗣上的緣分弘曆從不看重,不想卻是凌曦久久的藏在心裡,讓自己愈發的介意。生怕因為沒有子嗣,而失去了與自己的情分。

於是越做越多,越錯越多。許她心裡真的很後悔吧!

痴痴的凝視著病容的可憐人兒,弘曆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他知道凌曦一向要強,雖然日日笑面迎人,卻是個有承擔的。即便心裡再痛她也從不輕易示人,這一回以死相逼,也定然是沒有其餘的法子了。

“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要拿用傷害來糟踐朕待你的心?”弘曆輕輕的俯下身子,慢慢的在高凌曦的額頭上吻了下去。“凌曦,你可知,朕從前破格提拔你為側福晉,並非是因為你不能誕下朕的孩兒才彌補,而是朕真心喜歡你。

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朕心裡總覺得很安靜,你美麗、溫柔,更是體貼,讓朕覺得很愜意很舒心,所以無論怎樣都好,不要讓朕對你失望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