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的宮門是敞開了,可蘇婉蓉除了覺得冷,便沒有其餘的滋味兒了。這些天以來,來往送藥的宮人們,見了她入宮見到鬼魅一般,唯恐避之不及。那苦藥湯子一灌下去,胃裡就像是火燒一般的疼,折磨的她死去活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而這些天的困境,無疑是蘇婉蓉此生都難以磨滅的烙印,深深的刻在她的腦中心中,永世難以忘懷。除了恨,更多的卻是悔。蘇婉蓉不是恨皇后會有這樣的伎倆,而是恨自己無能與皇后抗衡,卻還以為自己有多聰明。悔也是如出一轍,懊悔自己太過輕率,恣意妄為,才落得如今的下場。

痴痴的站在鍾粹宮的庭院內,看著不遠處後宮的銅錠宮門,蘇婉蓉滿心的怨恨在已經有些吃不消的胃裡翻攪著,再一次踏出這宮門,她必然重來一次。沒有能力一擊擊倒皇后之前,她絕不會輕舉妄動。

“娘娘,這是皇后讓內務府的昌樂送來的。”雪瀾領著幾名粗使的宮女,將東西捧來了純妃面前:“若是您不喜歡,奴婢這就擺到庫房裡頭去,也省得礙眼。”

“且慢。”蘇婉蓉病中一直素顏,不想皇后連胭脂也賞了不少:“雪瀾,你親自替我去謝一謝皇后,這樣好的東西鎖在庫房裡豈非可惜了。就擺在我屋裡好了。隨時能看到用到,自然時刻體念皇后娘娘恩德。”

雪瀾聽得出純妃話裡有話,卻不能從她的臉上瞧出絲毫其他的神色,唯有正色應下:“奴婢明白,還請娘娘放心。”

八月十五那一日,承乾宮內外花團錦簇,廡廊上高高懸掛著數百隻紅燈籠,遠遠看去猶如火龍起舞,蜿蜒騰雲,渲染出濃郁的喜慶。自然,這樣好的燈籠不光承乾宮有,連同東西六宮所有的院落,盡數被這樣好的喜慶籠罩,紅光四射,耀亮了整個紫禁城。

而在這樣熱鬧的時候,眾人矚目的焦點卻不是皇上。嫻妃往來於前殿後殿,精心於宴會上的每一個細節,忙不不亦樂乎。

倒是皇上一會兒未瞧見佳人,心裡有些想念似的,不時的往嫻妃的座位瞟去。蘭昕看得出皇上的心思,便吩咐索瀾道:“嫻妃也忙碌了些許時候了,你去瞧一瞧有什麼幫手的。請嫻妃入座吧,這一忙也是好些時候了。”

弘曆微微一笑,對李玉道:“去瞧瞧太后的鳳輿到了沒有,派人去迎一迎。”

朵瀾忙三火四的快步進來,瞧見嫻妃正在查驗酒品,少不得湊上前去,附耳低聲:“娘娘,請借一步說話。”

盼語見她臉色不大好看,似有什麼不妥,忙道:“你這是怎麼了?”

“下院裡正準備歌舞的葉赫那拉貴人傷著了,腳腫的厲害,怕是不能跳了!”朵瀾知道,為了這首一支歌舞,嫻妃頗費了些心思。又是皇上皇后翹首盼望的助興之舞,忽然取消了,豈非要亂了套。

“好端端的,怎麼會傷著了腳?”盼語覺得此事蹊蹺,那葉赫那拉貴人想方設法的要為皇上皇后獻舞,斷然是不會如此大意的。且還是到了這個關鍵的時候,若不是衝著那貴人去的,便是和自己過不去了。“傷的很嚴重麼?”

“舞鞋底的暖玉片子斷了,刺傷了腳心。且傷口不淺,流血難以止住。即便是勉強能跳,可若是那血水順著舞鞋流了出來,叫皇上太后瞧見了,豈非……”朵瀾不敢再說下去了。

“這樣,等太后來了,皇上宣佈開席,讓宮婢們先跳那一支《慶團圓》,我去看一看葉赫那拉貴人再說。”盼語正要走,倒是索瀾迎了上來。

“嫻妃娘娘吉祥,皇后娘娘讓奴婢來幫把手,請娘娘過去歇著。”索瀾喜滋滋的笑說:“娘娘也忙了好一會兒了,快開席了,您還是進去歇歇,喝杯茶潤潤喉嚨吧。”

盼語含笑,卻道:“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只是如今有件棘手的事情,本宮必得親自去瞧瞧。”

朵瀾與索瀾熟絡,又是極好的小姐妹,見嫻妃話說到這裡,便是不打算隱瞞了。遂介面道:“姐姐有所不知,葉赫那拉貴人傷了腳,怕是不能舞了。那《福祿昇平》之舞,籌備了些許時候,若這會兒臨時更改,只怕……”

索瀾豈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嫻妃能操辦這盛宴是皇上給的體面,更是皇后娘娘力主的。倘若讓太后、皇上掃興,豈非是大不敬了。更何況,嫻妃復寵以後,頭一遭事兒就辦得這樣不利落,只怕往後再很難有這樣的風頭了。

“能否找人頂替?”索瀾看一眼嫻妃的臉色,試探的問道:“那《福祿昇平》之舞,是宮裡的舞師所編,許多舞婢都會跳。現在葉赫那拉貴人傷著了,獨舞是不成了,能否改成群舞?”

嫻妃聽索瀾這樣一說,倒覺得她腦子轉的極快,很是伶俐,難怪能在皇后身邊伺候。“群舞固然很好,即便是群舞也總需要一個身段靈活的舞者,起領舞的作用。才能發揮這支舞的極致。”

朵瀾也覺得不妥當:“這舞本就是為葉赫那拉貴人設計的,改編了新的樂曲配合,提升了難度。旋轉的時候,加快了節奏,怕是宮婢不瞭解,一時間難以掌控從而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