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珠謝過,坐在索瀾擱好的團圓的蝶戲牡丹凳上,微微垂首道:“臣妾本不該打擾皇后娘娘的清淨,可今日之事,臣妾實在於心不安…”

蘭昕擱下了手裡的茶盞,平心靜氣的看著眼前的梅勒氏,卻並不急著開口。反而以絲絹輕輕的沾了沾唇心的茶漬,淡然的聽著。

“臣妾並不知道碧魯答是如何遭人陷害的,非但不知,反而另有疑心。魏常在雖說年紀輕些,可心思到底不至如此。臣妾很清楚的記得,碧魯答應發病的那一日,魏常在整日與臣妾在一起整理各色的綵線,並不曾去過碧魯答應的寢室。

皇后娘娘萬萬不要以為,臣妾是為了脫罪才信口開河,急著撇清。實際上即便是臣妾不說這番話,也沒有罪證能證明臣妾與此事有關,可有些事倘若擱在心裡,怕是長夜更難入眠,於心不寧。”怡珠垂首,在心裡掂量著自己將要說的話,始終沒敢看皇后的表情。

“那你便說吧。”蘭昕平和的聲音,聽不出過多的心思。

“同時鹹福宮住著的宮嬪,娘娘若問臣妾疑心誰,那便是碧魯答應自己。”怡珠一字一句都說的格外清晰,像是說給皇后聽的,可更多的則是說給她自己聽。“有誰只得答應她對米蘭花敏感,又有誰只得那對鴛鴦枕對她這樣重要,即便是更換了宮裡所有的擺設,也斷然不會將這對枕頭丟出去。

還有誰能輕易的將乾花擱進魏常在的香囊中,必然是魏常在最親近之人。自然,最要緊的一點,也是臣妾妄斷此事的根據。”斂了一口涼氣沉在了心頭,怡珠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似碧魯答應吃盡了苦頭,可實則最得益之人便是她了。

驟然獲寵,已經招致宮裡許多的不滿,若不是以自己來施展苦肉計,碧魯答應又怎麼會讓皇上與娘娘百般的心疼、呵護。有了魏常在做例子,怕是短期之內都不會有人敢妄動她了。如此一來,倒是真真兒的高枕無憂了。”

錦瀾端了菊花清茶上來,兀自擱在梅勒貴人的手邊,輕飄飄笑道:“這話聽著可真是酸極了。”

怡珠不動氣,只是如舊柔和道:“臣妾來時,也想過這樣一種情形。這樣貿貿然的前來長春宮,又對皇后娘娘說盡了碧魯答應的壞話,必然是要以為臣妾嫉妒碧魯答應得寵。且說,這些話若是換做旁人,可能自己心裡明白,曉得提防也就罷了。但臣妾心裡就是憋不住話。

皇后娘娘您是寬善之心,臣妾看得明白,若非是竹林苑,許魏常在的性命就堪虞了。可臣妾是瓷器心,眼裡容不得沙子,若不說個痛痛快快,只怕那瓷器碎了,爛瓷片子紮在自己心裡難受。”

“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吧。”蘭昕溫然一笑,眸子裡閃過一絲憐憫。後宮裡的事兒豈是能說的清楚的,即便是心裡再擱不住話,沒有證據便是沒有證據。她感嘆的則是,這個梅勒氏雖然有幾分正氣,心思也上算縝密,可到底還年輕稚嫩。

“皇后娘娘是不信臣妾的話麼?”怡珠有些失落,抿了一口茶便心急著追問。

“本宮信不信其實一點也不要緊。”蘭昕從容道:“後宮裡,誰不是看天意做人?皇上的聖意才是最要緊的。”

怡珠蹙了蹙眉,卻不知道該如何接皇后的話:“娘娘的意思是說……”

“再明顯不過的疏失,只要不落在皇上眼裡,便算不得疏失。”蘭昕淡然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疲倦:“即便你今日所言不虛,你還是沒有證據不是。後宮裡紅口白牙,一人一套說辭,本宮聽過了這一份再聽那一份,聽來聽去左不過都是私心。

即便你不是嫉妒碧魯答應獲寵,難道你不是為了自身的安危著想麼?倘若真就與你半點關係都沒有,你何必擔著風險來本宮這裡嚼舌呢?”

“娘娘,臣妾……”怡珠有些心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蘭昕卻並不急著怪罪,只緩緩笑道:“也許你是好心,替魏常在不平,也看不過旁人的伎倆。卻可惜了,你最該看清的東西反而沒有看清。後宮生存,一人有一套法子,若是你自己做不來,就好好跟著會做的人學一學。

碧魯氏無論是真無邪還是假天真,她都能攏住皇上的心。且也是新宮嬪裡唯一能做到的人。你不服氣,就做的比她更好比她更出色,讓皇上的眼裡再瞧不見她的半分好,那才是你的本事。否則,你憑白的說再多,本宮也只能充耳不聞。梅勒貴人,你的出身不低,位分也不低,心思更不能擱的太低太淺了,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