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沛姿自覺自己說的有些亂,怕皇后聽得不夠明白。於是補充道:“臣妾已經去看過那砸下來的梁木了,其中一端榫卯的接頭斷裂口很光滑,看樣子似乎是有人刻意為之。根本不像是蟲蛀壞了的。”

“那麼除了這一根梁木,可還有旁的掉下來?”蘭昕看著金沛姿,直覺此事與她無關。卻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心急著撇清自己。

盼語搖了搖頭,壓低嗓音道:“並不曾再有旁的了。”頓了一頓,她接著說道:“那間廂房,還保留著當時的樣子。宮婢的屍首與那梁木還不曾移動過。”

“薛貴寧,你著人再仔細去看看。”蘭昕知道盼語不準備就這麼算了,這樣正好。距離儀嬪斬首不過才個把時辰的功夫,後宮裡又出了這麼檔子事兒,也實在叫人難受。“外頭飛沙走石,這宮裡血雨腥風,竟然沒有一處寧靜的地方。”

金沛姿聞言,清冷的哼了一聲:“皇后娘娘,臣妾雖然愚鈍,卻也明白樹大招風所謂何意。嫻妃娘娘承蒙皇上的垂注,恩寵優渥,想要擇一處寧靜之地獨善其身,怕也是奢望。”

“奢望?”盼語聽著金貴人口裡的這兩個字,尤為鬧心。“怎麼本宮就寧靜不得了麼?”

含笑,金沛姿低眉輕嘆,不改初衷:“話雖不怎麼好聽,可理兒卻不俗。臣妾總覺得今日之事,就是衝著娘娘您來的。否則何故才換了沐浴的廂房,那厚重的梁木就砸下來了?”

“是有些奇怪。”蘭昕端身落座於承乾宮的殿上,靜默片刻,才又問嫻妃道:“更換浴室,事先你可知會了旁人?宮內還有哪些奴才知情?”

樂瀾聽聞皇后問起,立即大步上前,伏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晨時去看過娘娘往日沐浴的廂房,有一扇雙交四菱花窗壞了,合不嚴實。今兒又風大,奴婢怕漏風進來,吹凍著娘娘,才臨時吩咐粗婢更換了浴室備下香湯。此事,就連嫻妃娘娘亦是從長春宮回來知曉。除了幹活的奴婢,應該再無對旁人說起過。”

“那就是了。”金沛姿眉峰凜起,不慌不忙道:“正因為是突然的決定,所以才這般草率。以至於手腳不利落,沒有控制好那梁木掉下來的時候,誤害了旁人。”

蘭昕輕輕閉上了眼,妄圖隱去眼裡嫌惡的冷光,再睜開眼時,審慎的眸子依舊波瀾不驚:“這麼說來,或許連嫻妃從前的浴室樑棟也給人做了手腳,薛貴寧,你再著人,也一併去瞧瞧。”

盼語難以置信的嘆息一聲:“臣妾自問這些日子以來修身養性,並不曾得罪了誰。為何要使出這樣卑劣的法子,置臣妾於死地。難道就因為皇上多來了兩回承乾宮麼?”

“皇上來與不來,或許沒有什麼不同。”金沛姿坦誠相待,無疑是希望嫻妃不要輕信了旁人的挑撥,對自己豎起敵意。畢竟同一個宮苑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況這偌大的紫禁城,飛簷重重,若是連身邊兒的人都不可信,還有什麼指望。“臣妾總以為,若是存了害人之心,早晚都得下手。”

這話猶如一根鋒利的銀針,正刺進蘭昕的肉裡。飛快轉動的腦子,讓她一下子想起了蘇婉蓉來。先前是離間自己與永璉的母子之情,現下倘若能攪亂嫻妃與金貴人的心,使得她們自相殘殺,那麼身為皇后的自己,身邊連個能幫襯上手的人都沒有了,誰最受益?

但願不是她。蘭昕在心裡默默的嘀咕了這一句。倘若不是蘇婉蓉,那麼她還能安然無恙的過她的安生日子。但,如果真是她……

蘭昕手裡攥著一把怨,那是埋藏了恨意與殺意的怨。人總是有自己設下的底線,無論是寬容也好,隱忍也罷,總不是無條件承受到底的。

“皇上駕到。”王進保脆生生的尖細嗓音,震得殿上之人一顫。

蘭昕隨即起身,領著嫻妃與金貴人出迎。“皇上萬安。”

弘曆邁進殿來,鄭重對皇后點一下頭:“朕來的遲了些,皇后可問出頭緒來了?”炙熱的目光,卻匆匆由蘭昕臉上划向了盼語,見她安好,心才平靜。“嫻妃無礙就好。”

“多謝皇上記掛,臣妾無礙。”盼語依舊曲著膝,直道弘曆伸手虛扶她起身,臉上的木訥的笑容才明媚起來。

看著眼前兩人你儂我儂,蘭昕閉口不言。只微微側身,讓開路,由著皇上走向高座。或許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已經道出了她自己以夫為天的心意。“金貴人已經查明,那掉下來的梁木被人做了手腳,絕非偶然。臣妾著薛貴寧帶人仔細去查了,片刻就會有答覆,請皇上稍後片刻,容臣妾查明再稟。”

有點像自說自話,蘭昕頓時尷尬不已,皇上的眼裡唯獨嫻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