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黃蕊娥一聽這話,當即惱怒起來:“本宮在宮裡有月俸供養,怎麼會需要用這麼大一筆銀子。你休要信口雌黃。”

另外一人聞聽儀嬪此言,有些抑制不住胸腔裡存的氣惱,連忙看了一眼帝后。

正逢蘭昕也瞧見了他的急惱,便微笑道:“還不告訴儀嬪,你又是誰。”

“草民徐天通,是京城祥雲鏢局的鏢師。大概四月以前,草民接了由振威鏢局護送入京的紋銀,按事主要求,想方設法的換成了官銀,隨後分發給了京城的幾大藥材鋪。說是用以購置藥材,可藥鋪的老闆卻神秘兮兮的,並不許多言什麼。”

錢俊待徐天通說完,連忙補充道:“草民聽叔叔說起,給儀嬪娘娘使用的那一批紋銀,正是由振威鏢局護送入京的。”

“胡說八道。”儀嬪嚯的站起了身子:“你說是送給本宮使用的就是送給本宮使用的麼?有何憑證?即便錢守財真的同你講過,可能只是他自己無端的猜測呢。誰不知道皇后娘娘塑性節儉,宮嬪們一一仿效,加之又是先帝守喪之期,穿著簡樸無華。那麼多銀子,本宮如何使用?”

蘭昕聽得明明白白,不禁一笑:“儀嬪何必動怒呢。這事兒看得通透,正因為銀子有跡象是送進宮來給了你,而你卻並未使用、藏匿,才讓人覺得奇怪。且說,他們口中的每一個字兒,均有跡可尋。本宮並不會隨隨便便找無關緊要的人,空口白話的誣陷你。

所以儀嬪,倘若你現在承認,或許還能保住性命。否則……毒害皇嗣是多麼嚴重的罪責,你自己應道再清楚不過了。”

薛貴寧見皇后問完了二人,便欲領著人退下去。

誰知錢俊竟然冒死往前爬了兩步,哭泣道:“皇上、皇后娘娘,草民的叔叔死的冤枉。他一定是被人滅了口,草民斗膽請求嚴查此事,還叔叔一個公道。”

“你且去吧,皇上天縱英明,必然不會讓逝者含冤莫白。”蘭昕寬惠的話,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平易近人,寬和親切。聽得人心裡一陣溫暖,十分舒暢。

黃蕊娥十分的不悅,已經懶得與皇后多費口舌了,她兀自往前,走到皇上身前才慢慢的跪下。“皇上,臣妾十分尊重皇后娘娘,私下對娘娘也並未有半點不敬之心。可臣妾並不明白皇后所說的話,寓意何指。

秀貴人的龍胎乃是遭罪婦陳氏所害,根本與臣妾無關。她既然已經承認了,又怎麼能怪到臣妾頭上。蕊娥清白此身,必然不可被無緣無故的懷疑。請皇上帶冷宮裡的陳氏當堂對峙,還臣妾清白。”

“放心吧。”弘曆平和道:“朕不會委屈了你的。”言談之間多有敷衍之意。且說,弘曆心裡真正的算計,已經篤定此事與儀嬪脫不了干係了。實際上,那些當門子的來處,他自己也暗中命人追查過。一來二去的,心裡的疑惑不亞於蘭昕。

正是基於此等緣由,弘曆存心冷落黃蕊娥。面對著這樣不真不實,且蛇蠍心腸的女子,他總會情不自禁的聯想到皇太后,那個或許是親手奪去他生母性命的養母。“皇后,陳氏何在,朕亦有興趣知曉究竟是如何的真相。”

“錦瀾。”蘭昕對身旁立著的錦瀾點頭示意,復又轉過身去,對上弘曆疑惑卻睿智的眸子:皇上,臣妾一早已經將陳氏從冷宮裡接來了長春宮,這會兒正在偏廳等候傳喚呢。”

有備而來。這是黃蕊娥腦中一瞬間浮現的字眼,心裡登時咯噔一聲。皇后連陳青青都接到了宮裡來,必然是已經知曉了什麼。心慌時,她情不自禁的向殿外睨了一眼,竟然沒有發覺彩瀾的蹤影。這便奇怪了,彩瀾這丫頭去哪兒?

莫不是她一早就知道了什麼,卻沒有如實的稟告……遭了,定是讓皇后收買了去。

黃蕊娥的驚得險些跳起來,雙手的掌心裡亦是汗水。可轉念一想,事情如此乾淨利落,要緊的證人均以為是替陳氏辦事兒,皇后又怎麼能查到關乎自己的蛛絲馬跡呢?這樣的畏懼,讓黃蕊娥難以平心靜氣,她來回的思量著到底自己算錯了什麼。

可還未曾想清楚,陳青青已經跟在錦瀾身後走了進來。

“皇上萬福金安,皇后娘娘吉祥。”陳青青一如往昔的行禮,好似只是有些時候沒見過帝后的面兒了,透著生分,但規矩不錯。似乎這一個月的冷宮苦熬,並不曾銷蝕盡她的心氣兒。當是這個樣子,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陳常在,朕問你,毒害秀貴人龍胎之事,是否你籌謀計算?”弘曆一開口,便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這話似乎之前也問過,可陳青青早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了。先否認,又承認,還是一開始就承認了。總歸陳青青清楚的記得,皇上並不信任自己。倘若信任,何必相問。只是到了這會兒,皇上依然不信任自己,她除了灰心而笑,並未有隻言片語。

黃蕊娥心裡害怕,可面上必得表現的義正詞嚴,當即就朝陳青青發難:“陳常在,本宮亦想知道,為何你先前已經認下自己毒害秀貴人的龍胎,這會兒當著皇上皇后的面兒,又想著矢口否認?即便你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可你也不該將罪責推卸到本宮身上。

須知道,毒害皇嗣是多麼可怖的誣陷,本宮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何必這樣害我。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反口,當著皇上的面兒,你必得說的一清二楚。”

陳青青掂量著儀嬪的話,也並未有太明顯的心思外洩。她不過是輕盈盈的跪下去,不過是低眉順目的聽著,不過是微末的猶如烈日下的冰雪,終究會融化、蒸發的看不見痕跡。

“陳常在。”蘭昕有些不耐煩的喚了她一聲。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她是不願意連累自己心儀之人。“不盡不實,只恐你最終想要保全的人,也會因你而受累。於情於理,你都該道出實情,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想想秀貴人腹中那個可憐的孩子吧。”

黃蕊娥摸了摸袖子裡的玉佩,她不知道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再掉一次。陳青青此刻,一手握著自己的性命,一手攥著心上人的性命,孰輕孰重,她真的會分麼?

“儀嬪。”蘭昕早已洞若觀火的察覺到她的心思了:“那玉佩擱在身上,怕是也捂熱了吧。你要想拿出來,就儘早拿出來。”

這一句話,驚得黃蕊娥眼尾抽搐不止,臉上的肌膚僵硬的扯也扯不動。

然而黃蕊娥還未曾伏罪跪地,倒是陳青青怕皇后說出了不該說的話,嘭的一聲就跪了下去。“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從來沒有謀算過秀貴人的龍胎。我父兩袖清風,家裡不過是簡樸的生活,試問臣妾哪裡有那麼大一筆錢,購置足那麼多名貴的當門子啊?”

“為何上一回你不說?”黃蕊娥破罐子破摔一般,森冷道:“冷宮的滋味大抵不好受吧,於是你便想出來害人了是不是?尚且有一線生機,人總是自私的先為自己籌謀。可笑至極。”黃蕊娥傷心欲絕,垂淚不已:“難道說臣妾母家富庶,臣妾就得為非作歹不成麼。陳常在之父,就不能動用官銀,替女兒掃清宮裡的障礙麼?”

陳青青突然站起了身子,亦不顧帝后詫異的目光,徑直逼向儀嬪,厲聲道:“娘娘說的真好啊,掃清宮裡的障礙,連臣妾之父也難逃干係了。你究竟還想因為你的自私,你的殘暴,害死多少人你才滿意。”

“你說什麼?”黃蕊娥憤恨的瞪著陳青青陰森的臉頰,絲毫不懼:“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陳青青冷笑一聲,轉首對帝后道:“臣妾有如山的鐵證,儘可以證明儀嬪才是謀害皇嗣的罪魁禍首。非但如此,臣妾還能證明,私制龍袍,欲意嫁禍側福晉高凌曦的人,就是儀嬪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