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瀾並未被陳貴人三言兩語喝住,反而愈加冷顏坦然:“既然貴人這麼說了,奴婢也不敢不從,清者自清,以死明志又有何妨?只盼著小主您不要再詆譭奴婢的清譽,讓奴婢可以死得其所,安安心心。”

言罷,芝瀾攥了一把滾落在地的當門子珠串,連著繩子就往口裡吞。的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那一大把珠子吞下去,人隨即噎的翻了白眼,雪白的臉龐登時紅紫起來,雙眼凸起,樣子猙獰可怖。

“李玉。”弘曆喚了一聲。

眾人這才從驚慌中清醒過來,紛紛出言制止。李玉連同兩個小太監將芝瀾架了起來,頭朝下拍打後心,迫使其將那些珠子吐出來。

好一番折騰,芝瀾的性命才算保住,人卻奄奄一息的不成樣子。口裡不住的嘔出泛黃的酸水,著實狼狽不堪。任是誰也不會覺得,她果真背主求榮了。反而寧死不屈,頗有心氣兒。

蘭昕將目光鎖定在陳青青的面龐,疾言厲色道:“陳貴人當著皇上與本宮的面兒,這就要滅口了麼?”

“不是的,皇后娘娘,不是的,臣妾冤枉啊。”陳青青慌忙的匍匐兩步,仰面對上皇后炯然有光的雙眸:“皇后娘娘,臣妾絕無半點嫉怨之心,斷不會糊塗的要去謀害皇嗣啊。且說,這麼精細的功夫,臣妾如何能為。張常在懂編織技巧,才能穿好如此精緻的垂簾,手藝堪比內務府的奴才。

可臣妾連女紅也不擅長,怎麼能模仿的一絲不差?還有那鎏金珠子,如何能換成當門子,且還不被秀貴人發覺?水瀾不是也說了麼,那簾子掛在寢室之後,就再也沒有取下來過。臣妾平日裡謹小慎微,不過求個安心度日,哪裡有這手眼通天的本領,不擇手段的心思?娘娘啊,此事分明漏洞百岀,先衝著張常在去了,又將矛頭指向臣妾,說不準連純嬪娘娘都要遭誣陷了,還望娘娘明鑑啊……”

蘇婉蓉聽著陳青青的話,又掃了張常在一眼,兩人看似皆有冤屈,可又具不像是清如水的,必然偷偷隱瞞了什麼。

此事一出,著實令蘇婉蓉揪心不已。她這樣小心謹慎的提防著,卻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如此的亂子……

深深壓下心頭的畏懼,蘇婉蓉福身,愧疚道:“臣妾乃鍾粹宮主位,出了這樣的事,竟渾然不覺。請皇上、皇后責罰。”

弘曆心頭一沉,轉動著扳指,澹然道:“存心而為,必然力求天衣無縫,怎能怪婉蓉你。”

蘭昕也是這麼想,不由沉顏贊同:“婉蓉你照顧秀貴人的龍胎同時,還要顧著永璋,難免分身乏術。且說,這局佈置的精妙,看不出來反而是人之常情。”

略微停頓,蘭昕再看一眼身前的幾人,總以為不能這樣草草了事,遂下了決心,正色道:“皇上,依臣妾所想,不若將陳貴人與張常在就拘在鍾粹宮內。待查實事情的始末,再行處置不遲。”

“就依從皇后所言。”弘曆輕輕嘆息,似乎是真的疲倦了。“李玉,著人看好了,一個都不許死。朕要的是真相,後宮之中,絕不姑息養奸。”

“嗻。”李玉隨即召喚人將陳青青、張爾香、芝瀾一併帶下去。

似乎三人對皇后這樣的提議很是滿意,都安分以對,沒有半點異議。

待人退下,蘭昕對蘇婉蓉道:“純嬪坐吧,想來你心中也是疑惑不解的。”

蘇婉蓉點了點頭,隨著身子緩慢的坐下去,已經憋不住嘴邊兒的話了:“皇后娘娘,臣妾已經細細差問過鍾粹宮上下人等,並無所獲。倘若那當門子是人蓄謀已久的法子,那秀貴人身上的紅花痕跡,又怎麼解釋?”

“不是內務府的責任,不是御膳房的過失,必然就是秀貴人身邊的人。”蘭昕不想隱瞞,如實道。目光清澈的與弘曆相投:“臣妾斗膽揣測聖意,以為皇上也有所察覺了。是麼?”

“不錯。”弘曆的臉色總算柔和起來,目光趨於平靜,稜角分明的輪廓讓他看上去俊朗不凡,周身散發著淡淡正氣卻似不容旁人靠近。“朕責罰張常在時,陳貴人面色凝重,憂心不已,似乎是為自己擔憂多過為旁人。顯而易見她心裡有所顧忌,話也不敢多說。直到朕下旨將張常在擔下去,她忽然就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