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臣妾不過是想起自己有夢魘的毛病,心存餘悸。那滋味兒,當真不好受呢。”高凌曦不好意思的仰起頭,對上太后狹長的鳳目,憂心忡忡:“臣妾也請御醫調治過些許時候,總歸還是難以根除。心以為這個毛病,怕是要跟著臣妾一世了。”

“那你還真就是與哀家相似了。”太后緊了緊手裡的柔荑玉手,緩緩道:“終究是心魔罷了。心裡隱隱不安著什麼,那東西就會出現在夢裡頭。其實呀,不過是自己所想而已。這會兒天明瞭,哀家心裡也沒有那麼避諱了,同你說說也無礙,可夜裡真就是給嚇著了。”

蘭昕沉著臉,明暗不辨的聽著二人說話,似乎插不上嘴。

而盼語除了勉強的維持著笑意,目光一直逗留在太后身上彩鳳欲飛的錦被上,連抬頭也很少,似乎心事很重的樣子。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嘆一嘆:“前幾日,永璜的乳孃領著他來給哀家請安。哀家這麼一瞧啊,總覺得那孩子可憐得不行,似乎比從前瘦了很多,怏怏的話也少了。”說到這裡,太后沉痛的閉上雙眼:“沒孃的孩兒命苦,由宮人身側長大總歸不及有額娘疼惜。”

以為太后意在責備自己沒有盡心照拂,蘭昕連忙告罪:“太后恕罪,臣妾疏於照顧了永璜,實在是心中有愧。”

“怎麼能怪你呢,身為嫡母,你豈會不疼他。”太后寬和一笑:“哀家是想,你自己也要照顧永璉、如繽,還要管理後宮沉冗繁重的瑣事,應接不暇是無可避免的。可永璜到底不該沒有人疼,依著哀家的心意,倒不如為她擇一位養母。養在疼惜他的額娘身邊,哀家儘可以放心了。”

此言一出,著實讓三人一驚。

先不說太后是何心思,單說永璜養在誰的宮裡才算妥帖,就是一個費思量的難事。

高凌曦的臉色微然有變,畢竟富察尋雁是死在自己的後窗下,永璜還小,未必看得透這是嫁禍,難免對她怨恨。有了這一層怨恨,他定然不會願意跟著自己同住。可太后這番心意,明顯是向著為誰聚攏皇上的恩寵……

然而盼語的心也未必就不沉重,仔細一想還真就越發的不是滋味。她沉沉的垂下頭去,快要埋進胸口了一樣。串通莫如玉,將陷害永璋之事強加在富察尋雁身上,已經害的她死後清譽都被玷汙了。自己要怎麼面對永璜呢,他必然不願意跟在自己身側。

可永璜不跟著自己,必然就得跟著高凌曦了……盼語實在不願意看見,萬千恩寵盡數聚齊於高凌曦一人之身。

爭不了家世爭不了恩寵,就要爭皇上的一點血脈,唯有搶佔了先機,才能穩穩當當保全自己的地位。盼語這麼想著,後脊樑倒是不發涼了,可後心的冷汗取而代之的沁了出來。

還是蘭昕最有計較,她並不先去想永璜去留的問題。反而是在想,太后這麼做的用心。說白了,是唯恐天下不亂,生怕後宮安寧宮嬪們心思一致。總是要惹出些是非來,她這個當皇后的焦頭爛額了,才能彰顯太后的威望。

想了想,蘭昕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試探的問道:“太后,依您的心意,永璜養在哪一位妹妹的宮裡,才算妥帖呢?”將這個棘手的問題交給太后處置,更可以看出太后的心思。與其猜來猜去,倒不如痛痛快快的。

蘭昕並非不怨,這怨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畢竟她若是太后,也不願意看到如今的局面。

盼語同高凌曦飛快的對視一眼,心不由怦怦的跳了起來。可她們始終不敢過分的顯露自己的用心,唯有懸著心,巴望著太后開口。誰讓她們二人,至今未能替皇上誕下皇嗣。倘若是好命的蘇婉蓉坐在這裡,只怕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感覺了吧。

太后沉穩一笑,從容不迫道:“這也好辦,永璜不是有十歲了麼。誰對他好,他想跟著誰,皆有他自己思量不就得了。皇后與哀家自當不必太費心,由著永璜自己權衡就是。”

“是。”蘭昕端惠一笑,不忘討好:“太后病中依然掛念永璜,臣妾汗顏。”

亦不多說什麼,太后喚了一聲雅福:“就趁著慧貴妃與嫻妃都在,去把永璜帶來讓他挑挑。”

蘭昕有些懊惱,她從前並不願相信,自己的命運是掌控在了太后手中。可這會兒,竟連同永璜的命數,盡被太后一併操控了。或許還有皇上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