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飲而盡。芷瀾沒有小口小口的去抿,反而只願求一個痛快。無論她有沒有殺人,無論她為什麼殺人,她都得死。太后要取她的性命,並非是直接讓人扭斷她的脖子,反而借了皇后的手,讓皇上既便是恨,也恨得理所應當。

起初,她還以為自己能學聰明,慢慢的周旋在太后、皇后、宮嬪們之間。慢慢的讓皇上不要疑心她是太后安插的眼線,慢慢得償所願。像從前一樣真誠相待,真真正正的成為他的女人,而不僅僅是卑微的暖床婢。

到了這個時候,毒酒灌進了口中,她才發覺自己竟然如此蠢頓。早在太后賞下兩樽毒酒的時候,她的宿命就已經定格了。

高凌曦轉過臉,說什麼也不敢再看了。她生怕芷瀾一口血會噴出來,當場氣絕。更怕看見芷瀾那雙無辜又無助的雙眼。從前她也是王府裡最卑賤的侍女,比芷瀾好不了多少,如今她成了高高在上的貴妃,卻依然能體會到芷瀾的無助與怨毒。

可惜她什麼也做不了,就連皇后不是也如此麼。

腦子裡翻飛著各種混亂的東西,攪得高凌曦幾度想嘔,卻還是拼命的忍下去。

卻聽芷瀾嘭一聲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止不住低吟。高凌曦哇的一聲就吐了了出來,臉色當即慘淡下去,人搖搖晃晃就要倒下去。

幸虧金沛姿扶了她一把,蹙著眉攥緊了她的腕子:“慧貴妃不必驚慌失色,大抵喝了毒酒,都是這個樣子。”

高凌曦縮了縮脖頸,遲緩的點了點頭,眼裡始終沒有光彩。如同整個人被巨大的陰霾所籠罩著,看不真亮生死,亦讓旁人看不真自己。

秀貴人還懷著身孕,她未曾料到來請安竟然會目睹這樣的血腥之事。總覺得腹部隱隱有些不適,說不上來是疼還是別的什麼感覺。可她不敢出聲,更不敢亂動,就連攥拳也不敢用力。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動了胎氣。

她甚至懷疑皇后是存心不想要她腹中的骨肉,否則宮刑成百上千種,何必要芷瀾死在當場,觸黴頭不說,也未免太讓人惶恐了。

太后依舊雲淡風輕的凝視著芷瀾,全然不理她抽搐或是疼得打滾,好像是看什麼西洋景似的,尤為上心。

從生到死,似乎很漫長。宮嬪們的心無不驚悚,卻沒有人離開,沒有人惋惜。甚至有人暗自歡愉,慶幸不已。

蘭昕看著芷瀾斷氣,不再掙扎,才輕柔的嘆了一聲,吩咐薛貴寧道:“將人搭出去,送到亂葬崗,埋了便是。”

薛貴寧不敢耽擱,連忙召喚了兩名侍衛,按照皇后的吩咐將氣絕身亡的芷瀾抬了下去。

“宮規森嚴,本宮仰仗皇太后慈訓,必當嚴苛肅清。後宮之地,誰再膽敢造次,皆與芷瀾同一下場。”蘭昕趁著人心最為脆弱的時候,義正詞嚴的補充了這番話。說給旁人聽,亦是說給自己聽。

太后滿意之餘,不免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那會兒,她還如蘭昕這個年歲的時候,根本沒有如此的鐵腕,如此的氣魄,如此的睿智。想到這裡,太后也不免哀慼:“到底是伺候在皇上身側十數年的人了,哀家真是不知,當如何向皇上交代。”

其其格險些冷笑出聲,一條性命,就在這正殿之上消逝了。太后在意的卻是如何給皇上交代,根本和人死不死沒有什麼關係。或許這才是太后的本質,從她眼裡看見的區別,無非是堪用和沒用吧。

不然她怎麼會讓人盯著自己,怎麼會在暗中出手,使自己這出不太完美的苦肉計,得意瞞天過海?換種說法,就是太后還覺得自己有些價值。

眾人還未從芷瀾的慘死中回過神來,卻聽李玉清晰的聲音尖細無比:“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