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的思忖,弘曆還是說不出口。倘若他不是當今熹貴妃的親生骨肉,那麼她的親額娘究竟是誰呢?為什麼要將自己交給旁人來養育,莫不是皇上的心意?可倘若他真是熹貴妃的親生的骨肉,哪裡有額娘會待自己如此的生分道理,硬生生的連皇阿瑪也不讓他見。

“我入了宮,卻沒能見到皇阿瑪的面兒。”弘曆輕描淡寫的將滿腹的心事掩藏起來,拂去蘭昕臉上的淚水:“總覺得悵然若失,於心難安。”

蘭昕撫了撫弘曆的背,溫言安慰了幾句,就讓人收拾了佳餚,伺候著弘曆睡下了。心裡暗自揣測此事或許不是這麼簡單。打定主意,便想著明日讓人請傅恆過來,也好問個明白。

這一夜寶親王府尚算安靜的渡過了,宮裡卻不同了。

裕妃守在養心殿外的耳房裡,來來回回的踱著碎步。裡面是熹貴妃侍疾,陪伴在皇上身側。一想到皇上近來的病況,裕妃便憂心不已。倘若皇上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的弘晝會不會隨即被推向險惡的刀鋒,還是熹貴妃一早就已經謀算好了什麼?

等的焦心,裕妃額頭上不斷的冒著冷汗,誰知身後門猛的被開啟,嚇得她險些掉了魂兒。“熹……貴妃娘娘,您怎麼這會兒出來……”

熹貴妃緩慢的走進來,示意身後的婢女留在門外。門輕輕的關上了,她才呼了一口氣:“若是我出來,難道你敢進去麼?”

“臣妾沒有別的意思,娘娘您切莫誤會。”裕妃有些自亂陣腳,言談舉止失了一貫的穩重。

“有沒有旁的意思,本宮心裡有數。”熹貴妃冷冷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茶盞上。

裕妃會意,轉身加了些熱茶湯,恭敬的奉於熹貴妃面前:“娘娘,喝點熱茶,暖暖身子。”雖然年紀不輕了,可裕妃低眉順目的樣子也確實有幾分柔婉。加之保養的甚好,看起來存了幾分風韻。

熹貴妃看著她的容顏,品著手裡的熱茶,緩緩笑道:“身子暖了,可心還是冷的。茶雖好,本宮沒有那個意境罷了。”

裕妃眼角略微抽搐幾下,隨即道:“能一直侍奉在貴妃娘娘身側,是臣妾的福氣。這些年,若是沒有貴妃娘娘悉心的撫育,或者弘晝早已經……又怎麼會有如此的福氣。”為難之色稍重,裕妃道:“可臣妾始終愚鈍,及不得旁人,伺候娘娘總有疏忽不妥之處。還望貴妃娘娘海涵。”

“你我同屬皇上的妃嬪,實則是這紫禁城皇宮飛簷疊嶂下的姊妹。裕妃你這樣說話,未免客套的有些生分了。該不是有什麼……要,求本宮的懿旨吧?”熹貴妃轉冷的眸光,緩緩的顧盼四周,最終才極不情願的落在裕妃的臉上。“你且寬心,既然是姊妹,本宮一定償你心願。”

這顯然是要裕妃自己張口,說出她熹貴妃心裡較為滿意的話來。

裕妃哪裡會不明白,慌忙道:“娘娘啊,弘晝是您的養子,也是臣妾嫡出的骨肉。十一年的時候,皇上冊封了他為和碩和親王的頭銜,可這兩年來投閒置散,不得皇上重用,到了今時今日也沒有正經的事兒做,臣妾這當額孃的心裡多少有些憂慮。

眼下皇上龍體抱恙,前朝之事甚多,臣妾厚顏無恥,替弘晝謀個職位,哪怕是去御書處做個小小的管事也好哇。那臣妾就心滿意足了,總不至於讓弘晝他遊手好閒不是。”

“當一個小小的御書處管事,未免太委屈了弘晝。”熹貴妃知道,裕妃已經懂了她的心意,這才要為自己的皇子謀個職位,俯首稱臣。試圖證明她與弘晝均沒有不臣之心。眼底湧起一絲喜悅,熹貴妃喃喃道:“弘晝畢竟是養在本宮膝下的好孩子,本宮於心何忍。”

裕妃以為熹貴妃是痛下殺心了,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連連道:“貴妃娘娘,臣妾母子只盼望著能好好伺候您與四阿哥,再無非分……”

“依本宮看,內務府事務也一併交由弘晝來打理才好。”熹貴妃打斷了裕妃的話,實際上她並不覺得弘晝會是弘曆的威脅。這些年,她處心積慮的為四阿哥鋪了路,怎麼會臨了的時候才讓旁人動歪心呢。她更看重的,其實是裕妃的臣服之心罷了。

總算鬆了一口氣,裕妃信熹貴妃的所言。卻不知道熹貴妃是不是當真信了她的話。“多謝貴妃娘娘,臣妾替弘晝感激娘娘厚愛。”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樣說服弘晝,乖乖的聽從熹貴妃的安排,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生出亂子才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