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的手指纖細而僵硬,“吧嗒吧嗒”的瞧著身旁的小桌,那聲音似乎並不大,可在場之人均能聽見。

黃蕊娥聞聲不由得縮了縮肩,心裡止不住的埋怨自己太過大意了。四爺心思縝密,她那點兒小心思或許根本就藏不住。這樣一來,恐怕勢必要遭他厭惡了。心底生出一絲悲涼,黃蕊娥只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再不敢隨意的亂說什麼。

其其格睨了蘭昕一眼,見她並未向著自己,去逼迫高凌曦表態致歉,亦不覺心寒。到了落寞的時候,她才總算明白了幾分道理。府裡的人,如何看待她這個蒙古貴族千金的,或許她眼下終於有了答案。

可是其其格骨子裡還是驕傲的,旁人的不理睬,或許不代表四爺的心思。存了僥倖的心思,其其格低低且委屈的喚了一聲“四爺”。而他的態度,是她緊緊存的最後一線生機。

“不是說言出無悔麼。”弘曆的聲音根本就沒有一絲溫度,而他所要說的話,無疑讓其其格置身於冰川之下,寒心而斃。“柱子不是好端端的立在那裡麼!”

這話把蘭昕都唬住了,她滿心以為,弘曆會哄著其其格,讓高凌曦說上一句軟話。可未曾想,從他口裡說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令人難堪的話。心忽然被針紮了一下,痛不可擋。蘭昕很害怕會不會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天。鼻子一酸,眼眶也不免泛起紅意來。

難道說高凌曦在四爺心目中,真的就這麼重要麼?破格將她晉為側福晉,又非要在眾人面前這樣的維護、呵護不可麼?蘭昕還傻傻的以為,這樣的寵眷,他只肯給自己罷了,卻原來……

“好。”其其格努力的讓自己維持著蒙古女子大無畏的笑意。卻不知,抽搐的唇角已經出賣了她,清清楚楚的道出她心底的痛苦與掙扎。原來,弘曆竟然這麼不喜歡她。寧可讓她碰死,也不願意心儀的女子向她說一句軟話。

她猛然轉過身子,朝著弘曆口中所說“好端端立在那裡的柱子”飛身撲過去。靈瀾與芳瀾嚇得魂魄不齊,一個死命的拽著其其格不肯鬆手,另一個更是大著膽子先一步環抱住了硃紅的漆柱。

蘭昕當即站起了身子,冷喝道:“珂里葉特氏,你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麼。府中發生了這麼多不好的事情,你卻僅僅顧著自己的顏面,未免太過任性了。與其說高側福晉與你為難,倒不如說是你自取其辱。你們都鬆開她,由著她來,若是一死即可明理,何妨不叫她去。“

先是弘曆的冷漠薄情,再是福晉的疾聲苛責,其其格當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何顏面,存於世上。她必死之心堅定,更加用力的推開環抱著自己的靈瀾,嗚咽不止的朝著柱子撞去。

金沛姿滿心的怒火,隨著其其格過激的行為逐漸消退。她瑟瑟的顫抖著,忍不住猜想,倘若方才是她與高凌曦口角,會不會也被四爺和福晉冷漠的逼上這一條絕路。

陳青青不知該如何才好,默默的陪著眼前的可憐人落淚,想要伸手,卻畏懼於弘曆威嚴不敢動。實際上,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攔著別人?自己不也一樣的苦命與無助麼!

眼看著局勢難以控制了,弘曆依然紋絲不動,猶如不聞。

高凌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子,朝著弘曆福了福,轉首對掙扎求死的其其格坦然道:“是我不好,不該說這麼重的話,當著四爺與福晉,我願意向珂里葉特格格致歉。方才言辭,並非我的真心。

正如福晉所言,永璋還那麼小,遭了這樣的罪著實讓人痛心不已。兇手還未抓住,府中又出了如此血腥的惡事,叫我怎麼能不心慌意亂。同在一個屋簷下,我只希望能和各位姐妹好好服侍四爺。其其格,若是方才之言讓你難受了,我願意道歉。”伴隨著話音落,高凌曦恭恭敬敬的朝其其格福了福身。

弘曆的唇邊似盪漾起一縷暖暖的笑意,隨手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小口。

靈瀾緊緊抱住了其其格,順勢勸道:“格格,您都聽見了看見了,高側福晉如此誠心,您必然不能再傷害自己了啊。”

其其格身子一僵,動作便停了下來。

蘭昕正預備勸她回房歇著,就見樂瀾與溪瀾扶著烏喇那拉盼語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