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糊塗麼!”沛雙也著急了:“乾清宮是什麼地方,皇后竟然撒潑到了朝臣面前。自取其辱便罷了,誰不知道皇后就是個空皮囊。難道連皇上的顏面也不顧全了麼?畢竟是家事,要鬧,好歹也等到下了朝,往養心殿再說啊。”

如玥催促了奴才們加緊腳步,卻沒有接沛雙的話。在她看來,家醜不可外揚只是一個方面。此時各地湧現大量的起義軍,連京中也藏匿著白蓮教的黨羽,後宮不睦這樣的事情,只怕會為皇上徒添煩擾。甚至傳揚出去,會擾亂軍心也未可知。

這個皇后是怎麼會這樣沒有深淺。

芩兒方才一陣狂奔,還沒回過氣來,現在跟著肩輿疾走很是吃力。可她心裡著急,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兒,關係著江山社稷,再怎麼吃力也得跟上如貴妃的步伐,平息這場風波。一段路走下來,讓她汗流浹背,似淋了一場大雨,衣裳盡溼透了。

沛雙看著自家小姐不說話,竟也沉了聲音,只將自己隨身帶著的帕子塞進了芩兒手中。

乾清宮門外,常永貴連小馬子已經給皇后跪下了。

皇后迎著風,正面朝著乾清宮以漢、滿文書寫的匾額跪著。身子挺得筆直筆直,紋絲不動。唯有鬢邊垂下的流蘇,迎著風顫顫巍巍,搖曳不定。

皇后身後,便是安嬪、淳嬪與信嬪三人,並肩跪於其餘宮嬪之前。再往後,憐貴人、章佳氏,身上還帶著傷的索綽羅氏,鮮少出來見人的芸常在亦在其中。

很顯然除了與如貴妃交好的莊妃、佳貴人,病中不便出行的誠妃,還有困在啟祥宮生不如死的柳氏以外,其餘的人都隨著皇后紋絲不動的跪在了這裡,出奇的目的一致。

常永貴連求帶哄的,頭都快磕破了,皇后就是沒有半點心軟。這樣一僵持,事情就越發的不可收拾了。就連皇上貼身的御前侍衛也傳喚了不少來,生怕皇后一時衝動,衝進了乾清宮去。

“哎呦娘娘啊,奴才求求您了。眼看著皇上正與各大臣商議軍機要事,您就行行好先回宮去成麼?”常永貴焦急的臉色煞白,哭腔道:“奴才給您磕頭了,這事兒若是要讓大臣們看見,您說皇上的面子可往哪兒擱呀。再者,有損您鳳儀威嚴,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您看這麼著成吧,待退朝了,奴才一定請皇上移駕儲秀宮,好好聽娘娘您訴訴委屈,成麼?皇后娘娘,您就甭為難奴才了,這皇上要是龍顏大怒,奴才可擔待不起啊。”

“用不著你擔待。”皇后的聲音微乎其微的顫抖,卻不是那麼明顯能聽出來。“本宮不是在這裡擔待這麼。皇上不讓本宮與諸位妹妹進去,那臣妾等就守在乾清宮門外。直至皇上恩准一見。”

小馬子也是跟著著急,可師傅都沒法子了,他一個小太監能有什麼轍啊,乾著急!師傅每向皇后叩首一次,他都得跟著磕頭,脹痛不說,且頭昏腦脹的。恨不能架著皇后就回去才好。

“朕不是奴才攔著娘娘不讓您進去。只是起義之戰有變,皇上與諸位大人也是焦頭爛額。這個時候若是您真闖宮進去了,必然是要冒犯天威的。奴才只擔心,娘娘您要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得遭皇上一頓責罵。甚至……甚至是責罰!

求求您了,您就先帶著各位主子、小主回宮歇著吧皇后娘娘。奴才敢保證一定讓皇上過去儲秀宮聽您訴委屈還不成麼,奴才這兒給您磕頭了,皇后娘娘,求您心疼心疼奴才吧。”自打跟在皇上身邊兒,常永貴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孫子的。

一天盡然就將一輩子的頭都磕完了,著實太讓人無法言說了。

“你能保證什麼?”皇后嗤鼻,極盡反感道:“早若能如此,何至以有今日啊。常永貴,你別想瞞著本宮,你與那如貴妃根本是一丘之貉。本宮也不問那如貴妃給了你什麼好處,今兒你也別想攔著本宮勸諫皇上。

倘若如貴妃不廢,本宮說什麼都不會起身的。等著瞧吧,究竟是皇上的心硬,還是本宮與諸位妹妹的膝蓋硬。這麼多人的性命賭她如貴妃一人的,可及否,常公公您說呢?”

有些話,自然是常永貴不敢說的。皇后這哪裡是要與如貴妃鬥個你死我亡啊,這分明是拿著大清的百年基業來賭後宮的恩寵高低。弄不好,配上的可不僅僅是幾條人命。

改弦更張的可怕危機就在彈指之間,卻怎麼也說不明白。常永貴真心覺得,倘若如貴妃是皇后,便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小馬子,你去求如貴妃娘娘來。”常永貴本來是皇后與如貴妃一碰面,就是針尖對麥芒,爭鬥愈演愈烈。可現下這麼看,如貴妃若是不肯挺身而出,拯救這場劫難,或許會有更可怕的危機,吞噬掉整個大清國。

“嗻。”小馬子在心裡舒了一口氣,如獲大赦,總算是不用再磕下去了。可才站起身子,就瞧見如貴妃已經乘著肩輿來了。“如貴妃娘娘來了。”小馬子險些哭出來。想來如貴妃深明大義,必然能阻止這場宮闈浩劫。

皇后沒有扭過身子去看,巋然不動。臉色越僵硬的有些唬人,好似一隻飢腸轆轆的大蟲,隨時會將獵物吞之下腹。

威嚴與美貌並重,傲骨與氣勢同在,如玥沉了一口怨氣,凝聚在丹田之上,步伐穩重的走上前來,帶著妃嬪們各自不同的目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哼。”皇后輕蔑的險些笑出聲來:“奸妃當道,本宮如何萬福,又如何金安。如貴妃可真會說笑。”

如玥微微俯下身子,從容道:“皇后娘娘若是不滿臣妾的行為,懷疑臣妾德行有虧,自可以將臣妾帶去儲秀宮問話,何以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不怕憑白的辱沒了皇家的顏面麼?這裡可是乾清宮。”

“正因為這裡是乾清宮,本宮才要跪諫,皇上每每在此與朝臣商議軍國大事,亦知道這裡是整個紫禁城最莊嚴肅穆的地方。絕不容許任何偏私的行徑。”皇后慷慨激昂,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絲毫沒有退讓之心。

“娘娘三思。”如玥略微服軟,折下腰肢低聲道:“倘若讓朝臣看見了後宮此種境況,恐怕要對咱們的皇上失去信心了。若是連他們都沒有了鬥志,誰來平叛逆,誰來匡扶皇上雄霸偉業。皇后娘娘難道真的忍心,讓皇上揹負如此屈辱的罵名麼?百年之後入土為安,皇后娘娘又要以怎樣的面如來對待大清的列祖列宗?”

“那麼,你自行請罪啊,換成是你跪在這裡。”皇后露出得意的神情:“本宮就知道,在你心裡最要緊的就是皇上。旁人對皇上或許有愛有恨,或許淡若浮雲。你卻不是,你不是一直自詡與皇上情比金堅麼?要你為皇上為大清做出這麼一點點小小的犧牲,難道你都不願意麼!

鈕鈷祿如玥,當著後宮這麼多妹妹的面兒,若你肯一力承擔所有罪責,本宮當即就起身返回儲秀宮去。連同眾人一併退下。否則……就別在這裡惺惺作態的裝好人。縱然皇上會心,可旁人的眼睛都不是瞎的,難道不會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