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子聽得出信貴人的語氣很是客氣,連連點頭:“是,貴人,奴才這就去辦。”

待人離去,信貴人睨了床榻上的誠妃一眼,吩咐誠妃身邊的人道:“方才有些話,我還未及與貴妃娘娘說。你們幾個好生照看著娘娘,萬萬不能出一點岔子。我自要去永壽宮一趟。”

婇依心裡有些亂,便沒有吩咐人備肩輿,而是一個人走在冬日的涼風裡。走著走著,額頭上不禁冒出了細密的汗水,身上也不覺得有多冷了。

她心裡很明白,眼下皇上最憂心的唯有兩件事。一麼,天理教、白蓮教作亂,各地湧現起義軍,攪得民不聊生,朝廷不安。二麼,自然是“福壽膏”,至少百姓深受其害,大量白銀外流。

而此時,如貴妃最憂心的,便是皇上。皇上都寢食難安了,想必如貴妃也會忐忑不寧。若要保全自己,最好的法子便是對症下藥。

皇上憂心的第二件事,信貴人實在辦不到。可第一件事,她或許能略盡綿力。這麼想著,腳下的步子更有了幾分力氣。不知不覺竟也走到了永壽宮門外。

“笑薇,咱們回去吧,你可坐好了。”莊妃正抱著公主上了肩輿。

信貴人眼尖,與宮門外一處角落藏匿了身影。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便越是好。只是,待莊妃一行人離去,她又頗為遲疑了。

雖然現在宮裡得勢的唯有如貴妃一人,可上次的事還歷歷在目。如貴妃並不喜歡她,連她精心繡制的肚兜也撕破了。難保這一回,如貴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親近。掉頭想走,信貴人又覺得不妥。只怕錯過了這個良機,想要親近如貴妃就更加難了。

權衡相較之下,信貴人還是狠了狠心,邁著大步走進了永壽宮。見樂喜兒迎上前來,她不免清了清嗓子,柔順道:“勞煩公公通傳一聲,就說臣妾有要緊的事兒,要面見如貴妃娘娘。”

“是了,請貴人稍後片刻。”樂喜兒不會兒就走了出來,笑道:“請貴人隨奴才進去。”

沛雙知道這個信貴人沒那麼簡單,言語難免莽撞:“貴人怎麼又來了,不是方才於景陽宮才與貴妃娘娘說過話麼?這來來回回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呢!可是忘了什麼要緊的話說,還是您又繡了一個精緻的肚兜送過來麼?”

如玥沒有吭氣,只斂著一口氣凝視著眼前香汗淋漓的女子。

信貴人福了福身,才愧笑道:“姑姑說哪裡話了,臣妾的針黹粗糙,實在入不了貴妃娘娘的慧眼。這會兒緊著前來,只是有些話想同娘娘細說。許是不那麼妥當,可臣妾知道娘娘最是關心皇上的龍體安康,也不得不來走這一遭。”

眼眸微微一轉,如玥睨了沛雙一眼:“信嬪是疾走過來的,這會兒必然口乾舌燥,你去看看後廚今兒備了什麼甜湯,呈上來,權當潤喉。”

“娘娘……”信貴人不免一愣,方才如貴妃稱呼她為“信嬪”,著實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還不等信貴人接著說下去,如玥就已經知道她的心思了。“方才皇上已經有了旨意,這會兒你已經是信嬪了。不過是缺了個儀式罷了,明日之前,常永貴也會曉諭後宮諸人。嬪位就是嬪位,並非貴人可以替代的。你自然也當得起。”

“多謝娘娘教誨。”信貴人福身謝恩。

“教誨倒也算不上,不過是本宮與你說說心底話罷了。”如玥抿著唇瓣,從容笑道:“你會而來,必然是為了方才小馬子說的事兒吧!本宮並非不感謝你的好意,只是不明白,何以你不自己去稟明皇上,替皇上分憂,反而要來本宮這裡細說呢?

這樣捧了好處來,似乎是想要本宮感念你這份恩德吧!”

話說的這麼透,著實讓信貴人驚慌失措。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如貴妃已經洞若觀火一般的看清楚了,不得不令人佩服。悽婉的跪了下去,信貴人伏在地上回道:“娘娘蕙質蘭心,沒有什麼能瞞得住您。臣妾的確是用了些心思的,卻並非只是為了幫襯娘娘。正如您所說,臣妾也是有私心的。”

這樣說話,如玥便笑意盎然了。“本宮喜歡痛快人,也喜歡坦誠的人。”

信貴人應了聲“是”,復又垂下眼瞼:“臣妾母家,有門不遠不近的親戚,想來能為皇上平亂分憂。臣妾之所以不親自稟明皇上,皆是因為後宮不得干政。”

“哦?”如玥抿了抿唇,似不經心的說著極為重的話:“你與皇上說,便是干政。那本宮與皇上說,豈非是本宮要干政了麼!這樣的罪名,怕是就連皇后也消受不起。怎麼信嬪以為,本宮就能扛得起?還是你覺得今時今日,本宮已經可以獨攬聖寵了,無所謂這些繁文縟節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