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雙從走進來那一刻起就一直抿著唇在笑,眉眼彎的都瞧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身子笑顫了算什麼,只怕腹部早就痠痛的厲害了。

“有那麼好笑麼?”如玥對著鎏金鳳尾旋翅的托盤裡,一支梅英採勝簪和一支景福長綿簪、苦笑:“頭飾越發重了,壓得我這頭都要抬不起來了。與其有功夫傻笑,不如替我綰個簡單的髮髻。省省勁兒。”

“娘娘,還是奴婢來給您梳吧。這丫頭光惦記著那點笑料了,這怕手抖的髮髻都梳不了呢!”芩兒搖了搖頭,拿起牛角的平梳,輕柔的梳整幾下:“本是不該娘娘費神的,可晉封為貴妃,總得受宮嬪們恭賀不是。娘娘您寵冠後宮,該有的尊貴,自然馬虎不得。”

沛雙一個勁兒的搗蒜點頭,顯然贊同:“姑姑說的極是呢。小姐您可是咱們後宮裡的第一位貴妃,也是唯一的一位,可不就和姑姑說的一樣麼!”

“寵冠後宮!”這個詞的分量許不是傾宮之勢能等同的,而是說後宮盡在掌控之中了。如玥心有慼慼,並不敢這麼想:“只盼著能平安的誕下這個孩子,讓他少遭些罪,平平安安的。是否冠於後宮之上,我並不在意。”

兩支簪子都經芩兒的手,巧妙的別在了發端,對著鏡子比照了比照,如玥很是滿意。

“娘娘想要腹中孩兒平安,有安穩日子,還真就得靠這個您不在意的這個‘冠’字。”芩兒甚少說這樣張狂的話,也正因為如此,如玥才聽進去了幾分。

“多謝姑姑提點,本宮心裡有數了。”輕輕的站起身子,如玥的手總會情不自禁的擱在腹部上,那麼輕柔的撫摸,是疼惜是呵護,全然是為母的苦心與艱難。“走吧,無謂令人久候。”

大殿之上,許久不曾聚齊的宮嬪們鶯聲燕語的好不熱鬧。

誠妃與莊妃並身而坐,笑薇自然是抱在莊妃懷裡的。兩人相對著微笑,不出聲的聽著妃嬪們口裡的樂子。

淳嬪一向是不會多口多舌的,可這會兒也嫣然沉不住氣了,拉著安嬪逗趣兒道:“做逗趣兒的還是那小馬子,成日裡的跟著她師傅學本事,在皇上面前是最穩重不過了的。可偏偏當著那麼多奴才的面,吆喝了一句‘翻白眼’,可真把人都逗壞了。”

安嬪本是不想笑的,強忍著。可一聽見淳嬪又重複了那三個字,不覺嗤的噴了出來。“哎呀,本來就不是不該笑的事兒,你還掛在嘴邊,生怕人聽不見似的。”

信貴人都是一臉的沉靜,好像人坐在這裡,心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似的。茫然的眼神來來回回的環視這殿上幾周,又暗淡無光的垂下眼眸,終究沒有一點聲音。

麗貴人瞧著奇怪,少不得問了一聲:“信貴人這是想什麼呢?四下裡又在尋什麼?來來去去不都是這些面孔麼?如貴妃娘娘孕中勞累,貴人以下位分的宮嬪都攔在了永壽宮門之外,就這麼幾個人也瞧不過來麼?”

“正是覺得這殿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所以才細細看看。怕有一眼瞧不到,許久沒有什麼機會再見了。”信貴人這話說的極為涼薄,可到底是實話。

慢慢的品著,好半晌麗貴人才道:“可不是麼,永壽宮裡住著個病病歪歪的佳貴人,長春宮裡關著個要死不活的媚貴人,永和宮裡的初貴人被莊妃活活的剝了一層皮去。宸常在雖然死而復生,卻精神失常被扭送出宮了。皇后又……呵呵!”

提到皇后,麗貴人也忍不住笑:“好端端從車輦上跌下來,臉先著地,摔成了那個樣子,可真是逗趣兒了。還連累的玉妃娘娘要去侍疾,連恭賀如貴妃也抽不開身來。可不是人越發的少了麼!”

沒有接茬,信貴人依然是沉默的。麗貴人看不透她的心思,也懶得與她這悶葫蘆多費口舌。

珊瑚珠製成的福壽雙全垂簾前,倩影一閃。一直佯裝端惠的康貴人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暖如春風的笑意。“如貴妃娘娘來了。”

眾人都能瞧見,是這個康貴人最先站起來的。莊妃極為不悅的白了她一眼,若論身份,怎麼也該是誠妃最先起身吧。她區區一個貴人,在這裡獻殷勤不覺得太不自量力了麼?何況如貴妃一直不待見她。

越是想著,莊妃越是不順心,玩味兒似的說道:“是如貴妃娘娘來了。我還當什麼時候冒出一個康貴妃呢!”言罷,又極為和藹的與笑薇說話:“笑薇,你快瞧啊,是你額娘來了。”

誠妃聽了莊妃的話,心裡也是彆扭,禁不住剜了康貴人一眼。只是再與如貴妃相對時,那厭惡的神色早已散去,滿面皆是欣慰與歡喜。以如貴妃的胸懷,貴妃的位分實至名歸。起碼她不會如皇后那樣,待人“好”皆是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