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當石黔默是外人,沛雙的話根本沒有隱晦之意。

說者無心,可聽者卻有意。石黔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總算大雪無痕,行人無蹤。“姑姑這話,還是不要輕易宣之於口為好。”

沛雙這才看了看四周,吁氣到:“都是被她氣的。”

石黔默又看了看寒霜的臉色,眉頭深鎖:“看面容,這姑娘像是有些血氣不足。反正人已經倒在了這裡,還是讓微臣替她一診不遲。”

“隨你喜歡好了。”沛雙知道石黔默是御醫,御醫見了病人,豈有不救之理。也懶得與他分辯。

把手按在寒霜的腕子上,石黔默不覺大驚。天啊,他這是摸到了什麼?喜脈,竟然是喜脈!臉色一瞬間陰冷下來,定嬪與如妃斗的激烈,這個時候她身邊的宮婢懷了皇上的龍種,這意味著什麼?

石黔默不敢想,也決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可是……他有些下不了狠手。當御醫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害過命,除了上一次安嬪求他給的落胎藥,真的再沒有別的了。抽回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抖動的他難以控制。

“石御醫您這是怎麼了?”沛雙也被他這股勁兒嚇著了。“難道,她已經死了麼?”

“不,不是。”石黔默沉下了心,忽然一股愛意就湧了出來。方才凍得僵硬的手指,竟然溫暖起來。好似血液奔騰,全身都有了力氣。為了如玥,為了她,這算的了什麼?算得了什麼?

“她還沒死,不過是長期營養不良,又失血過多,所以一時間難以醒轉罷了。”

這次輪到沛雙驚訝了:“您說什麼,她營養不良?怎麼會?定嬪再狠毒,也不至於用著她,還這樣刁難她吧?”

“非但如此,她的脈搏細數無力,應該是身上帶著暗傷。顯然長期遭受虐待所致。”石黔默說的不假,只不過隱瞞了最至關緊要的一些。

沛雙倒吸了一口氣,涼涼的直灌進了咽喉。“奴婢明白了,石御醫,一定這幾個月,皇上長久未去長春宮,定嬪責備她沒有用,這才下此毒手。哼,連自己用著的人也這樣不講情分,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忽然沛雙有些同情這個可憐的女子了,也許她沒有在演戲,也許她是真的很畏懼定嬪身不由己。可無論怎麼樣,她都不該與自家小姐為敵。理清了思緒,沛雙便不再堅持什麼了,只從自己的袖管裡取了一錠銀子:“石御醫,這是奴婢存的私房錢,就當是給她的湯藥費了。宮中就醫主子們是不用花錢,可她……唉,您就行行好,救救她吧。”

石御醫心中有愧,自然不肯接沛雙的銀子,只垂首道:“姑姑放心吧,微臣不會見死不救的。天寒地凍的,您先回宮去,這裡我自會處理。”

屈了膝,沛雙還是硬將銀子塞進了石黔默手中:“大人,奴婢只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這麼說,石黔默便沒有再推諉:“微臣自會將她救醒的。”

沛雙點了點頭,咬著唇緩緩離去。石黔默幾乎是想也不想,趁人不備,便從袖管中取出了一根銀針。下手極為快,三兩下便好了。針再收回的時候,石黔默只覺得心很痛。

正逢有兩個小太監緩慢的走過來,石黔默隨即喚了過來:“這是長春宮定嬪娘娘的近身宮婢,不知何故傷了,在這裡暈厥了,你們趕緊將人送回長春宮去吧。”

話音落,石黔默丟下一錠銀子:“好好送回去。”

小太監見了銀子自然歡喜,忙不迭的應下了。一前一後的搭著寒霜,緩慢的朝長春宮而去。而雪地之上,那嫣紅的血痕拖了很長很長,一直從內務府的宮道上滴回了長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