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勾心(四)(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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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趕到延禧宮時,見宮門之內的庭院中烏泱泱的跪了一群宮人,便覺得煩躁不堪。|.|就連那一小片池子裡,咕呱自在的蛙鳴,此時竟也成了饒人心亂的噪鳴之音。何以後宮竟然沒有一日消停的時候?
這麼想著,皇帝冷峻的面色又添幾抹霜痕,步子也越發的沉重:“常永貴,讓人把小池子填平,朕再不想聽見延禧宮有蟬鳴蛙叫之聲,亂人心神。”
“嗻,奴才就辦。”常永貴躬著身子,待皇上走進寢殿之中,才揮手喚了兩個激靈的小太監:“沒聽見皇上說什麼呢,趕緊讓人去辦。遲了當心你們的腦袋。”
傳達了皇上的旨意,常永貴一刻也不敢耽擱,緊追上聖駕,一路跟著皇上走進了二進的院子,前的正五間靠東的一間。
皇后抱著啼哭不止的綿忻,心疼的垂淚,腳邊伏地跪著滿面血紅的玉嬪。看樣子顯然是被賞了板子,兩頰高高的腫起不說,且已經打的破皮冒血了。
四周立著的,盡數是儲秀宮皇后隨身帶來的宮婢,卻不見延禧宮一人伺候著。
見皇上來了,皇后有些不情願的將綿忻交給了奶孃,這才緩慢起身,欠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玉嬪聽了這一句,忙不迭的調轉了方向,伏在地上含糊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許是面龐腫痛,她的聲音極為低沉,且如同口裡含著東西,嗚嗚噥噥的聽不清澈。皇帝只覺得心頭鬱悶,一股怒火熊熊燃起,直燎得他心情浮躁,很不能一時間把人都從眼前敢出去才罷休。
常永貴看出皇上心情不悅,少不得轉移注意力道:“皇上您看,四阿哥哭的這樣厲害,許是傷的要緊了。奴才這就傳御醫來瞧瞧,可別耽誤了診治的時機。”
“嗯。”皇帝哼了一聲,算是應允。隨即又抬起頭對奶孃喝道:“抱過來,讓朕瞧瞧。”奶孃哪裡敢耽擱,緊忙就將四阿哥抱上前來。
“傷在哪兒了?”皇帝見綿忻臉上好好的,除了鼻涕和淚水,並未見傷痕,不由得問。皇后一聽見這傷字,心不由就揪緊了,疼得她垂淚哽咽:“手上,臂上,灼熱的蠟油,順著綿忻細嫩的腕子就淌進了衣袖中,右臂一大片都燙紅了,臣妾看著還起了小泡,一串都是。”
皇帝伸手握住綿忻的右手,仔細的捲起衣袖。皇后怕皇帝的動作太過粗魯,少不得湊上前來動手:“皇上,讓臣妾捲起衣袖,給您過目。”
“綿忻是朕的親骨肉,難道朕就不心疼麼?”皇帝冷冷的目光,猶如劍戟劃過皇后的臉龐。唬得皇后匆忙的送來了手,由著皇上自己來卷。可綿忻的每一聲啼哭,都讓皇后覺得五內俱焚。她是多麼想抱起自己的孩子就回儲秀宮啊。
不用在意皇上會說什麼,更不用飽嘗骨肉分離的苦楚。
“怎麼傷的?”皇帝看見綿忻手上,腕子上,甚至臂上,果然有一小串燙紅的痕跡,嚴重之處也卻是有皇后所說的小泡,可並不算眼中。只要塗抹些燙傷的藥膏,幾日之後也就沒有什麼大礙了。斷然不至於這樣興師動眾的問罪,還當著這麼些宮人的面訓誡玉嬪。
更用不著賞板子掌嘴,每一下都打在玉嬪嬌嫩的臉頰上。捱打是小,可失了尊嚴卻是大,若是心性尚高的女子,怕是早就一頭碰死在眼前了。而皇帝擔心的,恰恰就是玉嬪果然是這一類的女子。
這些年來,她淡泊孤清,寧肯孤芳自賞、顧影自憐,也不願趨炎附勢,攀附恩寵,到底也不是後宮裡那一眾庸姿俗粉能夠相較的。可這樣一個溫順甚至高傲的女子,在皇后眼裡也沒有什麼分別。當打也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打了,這一口氣頂的皇帝胸腔隱隱作痛,強忍著滿腹的憤懣,卻說不出口。
“綿忻不哭。愛新覺羅的子孫寧可流血也不能流淚,你可明白?”皇帝捧著懷裡的幼子,既心疼又擔憂。“很疼麼?”
綿忻眨巴著眼睛,忽然止住了哭泣,奶聲奶氣的說了話:“皇阿瑪,不疼,額娘疼。”
“綿忻,你會說話了?”皇帝忽然就笑了,兩歲的綿忻終於會說話了。“怎麼也不早告訴朕?”這話是問玉嬪,卻沒有皇后什麼事兒。
玉嬪微微露出喜色,卻不敢微笑,臉上的痛楚鑽進了心,稍微一動,就不定會觸痛淚腺似的。“回皇上,臣妾不知,綿忻許是這會兒才開口說的。昨個兒,還只會叫額娘……”
依然是唔噥的聲音,皇帝卻聽得格外清亮:“你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