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兒微微赧紅了臉,謙笑福身:“奴婢心裡越是堵的慌,就越是停不了這樣的事兒,見不得這樣的人了。只是娘娘實在不必為了這樣的人,得罪莊妃。”

“令芸常在去側殿候著吧。”如玥想了想,還是不能不管,也不能太管:“就說本宮此時無瑕,讓她候著。”

樂喜兒應了聲“嗻”,才一溜煙的跑了。

待如玥梳妝完畢,襲兒便扶著她往正殿去。等待請安的妃子們早已聚齊,個個面色含春,絲毫沒被昨日的事影響分毫。這當真令如玥自嘆弗如。

肖四兒就死在這殿上,且還是這些佳人眼前。自己甚至還記得她們昨日倉皇畏懼的樣子,可不過一夜之間,她們卻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一份本事,便是如玥還學不來的。

“如妃娘娘萬福金安。”為首的莊妃帶著宮嬪們一併行禮問安。可她的眉目間,分明凝聚著一股怨氣,且還是這般顯而易見,根本無心藏著掖著。

忽然覺得很親切,這樣的神情似乎只有坦然相對的兩個人之間,才能看到。更多時候,即便再不喜歡誰,也總是含著笑柔音細語,恭順謙和的樣子。正如此時叩拜自己的一眾宮嬪裡,盡有不少數諸如此類。

“姐妹們都請入座吧。”如玥含蓄的笑著,吩咐沛雙道:“拿些後廚新做的小食,給各位嚐嚐。”

“難得如妃還有這麼好的興致,本宮那裡險些忙的人仰馬翻。”莊妃自顧自的開口,頭上的珍珠簪子隨著她的頻首輕柔的擺動,能聽見輕微的摩擦響動。

“說到此處,我也正好問問,有些日子未見初貴人走動,她可好麼?”如玥記得昨個兒樂喜兒是說初貴人的龍胎異動,這莊妃才沒有來自己宮裡,便隨口來問。

莊妃的臉色轉為一輪明媚,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初貴人倒是個有福氣的。自己纖腰柳擺的樣子,弱不禁風,可肚子卻長得非常好。想來必是個健壯的小阿哥,有的沒的,總在她腹中瞎折騰,可當真是喜人啊。也是因為身子太過笨重,御醫叮囑要減少出行,這才沒能來給如妃娘娘請安。還請娘娘勿怪。”

“那便好,有姐姐這樣精心的照料,本宮也就放心了。這些虛禮自然是能免則免的。”如玥撫了撫自己的腕子,只覺得莊妃的話根本是說給在場的宮嬪們聽的。心中不免暗自猜測,初貴人這一胎必然懷的不好。

說話間,玉嬪抱著四阿哥到了。“臣妾請安遲來,還請如妃娘娘恕罪。”懷裡的四阿哥乖巧安靜,像個小大人。“額娘……”四阿哥一開口,便是這兩個字,著實讓在場的人心緒沉重。

“到如娘娘這兒來,讓我抱抱。”如玥也不介意這些,示意玉嬪上前來。

莊妃的眼眸中流露處一絲渴望,以及對稚子深深的疼愛。然而只是很短的一瞬間,她便生生將這些情愫都隱藏了去,好似不願讓旁人瞧見她的心。

而這一切,都落進了如玥眼中。將心比心,後宮裡的女子若不能指望天子的垂注,能讓她們倚靠的,也唯有自己的骨肉了。偏偏她與莊妃都是不幸之人,到底也沒有那樣好的福氣。

如玥抱了抱四阿哥,心頭不覺微軟:“四阿哥好似又沉了些,還是姐姐照料的精心。”玉嬪微微紅了眼圈,不忍開口,只默默的點了點頭。

恩貴人坐在殿下,滿眼厭惡,實在忍不住內心的憤懣:“臣妾倒是聽說,四阿哥夜夜啼哭不止,心心念念著要找自己的親額娘呢。想來這幼子思母的滋味,必然百般的不好受。可當額孃的又何嘗願意飽嘗骨肉分離的滋味呢!

這麼說來的話,沒有孩兒,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些專剜心頭最軟處的苦痛,儘可以越過去,不必理會。玉淑姐姐,您說臣妾這話對麼?”

昔日入宮,恩貴人、淳嬪與玉嬪是一路上一併走來的最好情分。可如今看來,情分早已經被消磨乾淨,剩下的也唯有嫉怨或者仇視。

玉嬪本就在意四阿哥日日難眠的事,卻被恩貴人這樣大眾揪出來說,悲恨交加,她也忍不得自己的性子,冷然道:“恩貴人說的正是,沒有天家的好福氣,自然只能揀些葡萄酸的話來安撫自己。本宮倒是願意有四阿哥日日相伴,起碼身邊有個該疼的人,也總比日日對鏡,顧影自憐要好上千百倍。”

幾乎是下意識的,恩貴人將手遮擋在了面側的舊患處。那傷疤的樣子,她縱然閉著眼睛也能輕鬆的浮現在自己的腦中。“你……”恩貴人恨得咬牙,雙淚垂落:“奪了別人的骨肉來養,還當是你自己真有本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