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醒過來,石黔默第一反應便是去摸後腦,悶吃了這一棍子,疼痛到此時也未消盡。索性傷處只是腫成了硬塊,並沒有流血。

石黔默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座地牢。唯一能透光進來的,僅僅是一個四方見天的小氣窗。且將他擒來的人似乎很是放心,竟准許他自由行動,連捆綁也免了去。足見將他關進這地牢的人,並非存心想要他的命。

石黔默暗想,再猖獗的匪徒也是不敢入皇宮打劫的。既非是要命,又不為求財,那就是要自己出力了,且這事或許與如妃有關。自己的安危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石黔默心中唯一的擔憂便是如妃了。怕就怕有人利用自己大做文章,使得如妃犯險。

四下裡檢查再三,石黔默實在想不出能脫身的法子,便只好抱著必死的決心,靜下心來等待時機。

“娘娘,莊妃來了。”襲兒一邊說話,一邊接過如玥手裡的賬冊:“您也該休息一會兒了,這樣一坐便是一整日,怕傷了您的眼睛呢!”

“快請進來。”如玥的話音還未落,莊妃便就著花兒的手走了進來。

“可不就是麼!如妃這會兒是咱們宮裡首屈一指的大忙人,若非本宮厚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叨擾啊!”莊妃向來如此,於永壽宮好似在永和宮一般,自出自入,沒有半點生分勁兒。

“姐姐說哪裡話,不過是一些瑣碎的細帳罷了。如玥愚笨,看來看去還未理清,倒是讓姐姐見笑了。”如玥揉了揉眼睛,就見沛雙端著兩盞熱茶上來。“可是莊妃最喜歡的蓮心兒茶麼?”

“自然是。”沛雙伶俐一笑,將茶盞擱在了莊妃身側:“奴婢記得清楚,斷然是不會忘的。”“有心了。”莊妃抿唇一笑,對身後的花兒道:“如妃身前兒的人個個精靈就不用說了,且還做得一手好點心。你去跟著學學,回頭咱們宮裡也換換新花樣。”

如玥一聽這話,便知莊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要好好說上一番不可外傳的話。遂笑著頷首,吩咐襲兒與沛雙道:“蓮子百合糕、柳葉酥都是皇上喜歡的。你們只管好好教會了花兒,也讓莊妃嚐嚐鮮。”

襲兒幾人齊齊應下,有說有笑的退了下去。

書房裡只餘如玥與莊妃,氣氛顯然清寂了許多。莊妃不開口,如玥便自顧自的品著蓮心獨有的苦澀味兒,沉下心緒等著莊妃先開腔。

“你知道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麼?”莊妃擱下茶盞,以淡紫色的芙蓉傾城巾絹拭了拭唇角。

如玥微微一笑,明朗的神色融合了幾許肅和,誠然道:“姐姐與我的交情,實在不需用個‘求’字。不妨直說吧!”

“爽快。”莊妃將巾絹重新別好,撥弄了幾下腕子上石榴紅的瑪瑙珠子,冷笑道:“今時今日,後宮裡再無一人能如你這般盛世。我若想做什麼,自然必先經過你的允許。不說這個求字,我心難安。”

話說的這樣淺顯了,如玥怎麼還好裝糊塗,遂道:“姐姐如今貴為妃主,又照料著初貴人的龍胎,日後必將與玉嬪一般,承擔撫育帝裔的重任。又何必糾結前塵舊事,和一個微末不入流的常在計較。沒的失了身份,出力不討好。”

這樣的話,莊妃聽著心裡微有些堵得慌。面上卻沒有半點慍怒,她不怪如玥不肯通融。換了是自己在這樣的位置上,也必然是希望六宮和睦。旁的不說,皇上的眼睛可是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呢,總歸不能叫皇上失望了才好。

可若是聽了如妃的勸,莊妃又覺得未免太委屈了自己。先前不知道也無可厚非,可如今知道了,要她啞忍還不等於要了她的命,終歸是難以平和自己的心緒。

這麼想著,莊妃又端起了茶盞,呷了小口。蓮心的苦澀夾雜些許的清香,順著舌尖緩緩流進咽喉處。“我之所以喜歡飲用蓮心茶,也是有‘臥薪嚐膽’的用意。知道什麼是苦澀,才知道什麼是甘甜。否則被眼前的紙醉金迷濛住雙眼了,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如妃覺得呢?”

“蓮子茶卻有清心降火之效,倒也是不錯的選擇。我自覺少飲一些,能解煩悶使安心。可能是心中所想不同吧!”如玥還是不想莊妃輕舉妄動。

可莊妃已然耐不住性子了,執拗道:“那一日我從城門樓的長階上滾下來,劇烈的痛楚險些要了我的性命。至今,我仍然忘不了那種滋味。”好似痛楚再現,莊妃沉悶的緊閉雙眼,表情略微扭曲。“我的性命倒是保住了,可我腹中的孩兒卻化作了一灘血紅。

如玥妹妹,你也是失去過孩兒的人,將心比心,你怎能令我飽嘗喪子之痛,日日見著仇人活在眼前?”稍作停頓,莊妃才又睜開雙眼,辛酸不已:“自此,我便再與皇嗣無緣。你且看看這個吧!”

莊妃用力的挽起鑲白底全綵繡牡丹闊邊的袖口,將自己雪白的手臂呈獻於如玥眼前:“身上之處多有不便,可這裡,還有這裡,你可都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