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於私,玄武都不能讓蕭禎送死,他對韓衝一抱拳,扛起蕭禎隱沒在草叢裡。跟著他來的五名死士卻沒有走,自覺留在韓衝身邊。這五人本來就抱了必死的決心,要替蕭禎斷後。

舉著火把的秦兵,已經發現了他們,令聲一下,立刻向他們圍攏過來。韓衝從懷裡掏出一小瓶藥來,貼著面具邊沿倒進去。白色的藥粉,一沾到肌膚,立刻發出酸腐味道。韓衝捏緊拳頭,一聲不吭,可是那五名死士都看得出,他在忍受著劇痛。

不一會兒,面具邊沿就流出血來。五名死士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們剛剛看過韓衝的真容,那張臉不像蕭禎那樣冷酷,英氣之中帶著三分俊秀,本該是最受女人歡迎的那種長相。可他竟然心甘情願毀去面容,顯然也沒打算活著離開。

韓衝看那五人的相貌,猜出他們也是楚人,勾起唇角一笑,這凌厲一笑,跟蕭禎竟也有幾分相似。他舉起手中長劍:“兄弟們,咱們這輩子相遇遲了,只能最後一起殺這一場。下輩子,早早相遇,建功立業!”

跟蕭禎的嚴酷治下不同,韓衝身上,總帶著讓人不能拒絕的親和力,叫人心甘情願要把他當成兄弟。

誰也沒有說話,五人都拔出自己腰間的長劍。這是最後一場廝殺,即使註定要死,也要死得滿身榮光。

此時玄武正把蕭禎放下來,讓他沿著北崖較平緩的山坡滑下去。蕭禎一側頭,剛好看見玄鳥面具在韓衝臉上熠熠閃光,面具邊緣流出殷紅的血跡,一直蜿蜒到他嘴角。

“放我下來!”蕭禎低聲叫,他已經想到韓衝要做什麼,只要有一具帶著玄鳥面具的屍體出現在相山,這些人就可以宣佈蕭禎已經死了。

玄武聽見他說話,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把早已藏好的藤條束成一捆,系在蕭禎手上。玄武心裡很清楚,如果今天只能有一個人活著,那麼他只能力求這個人是蕭禎。

“玄武!”蕭禎想要掙開,卻敵不過玄武的力氣。玄武埋著頭把藤條另外一端系一處準備好的孔洞上,他知道蕭禎心裡在想什麼,可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秦兵已經開始搭箭上弦,箭簇像流星一樣射來。蕭禎屈膝在玄武肋下狠狠一踢,玄武悶哼一聲,手裡抓緊的藤條一下子鬆開。蕭禎反手轉了三圈,把藤條抓在手裡,快步向韓衝跑去。

剛才那一下,他拼足了力氣、又仗著玄武對他毫無防備,這時肩上的毒發散出來,沒跑幾步,眼前景物就開始變得模糊。

第一排秦兵的箭放空後,第二排秦兵立刻替補上來,又是一輪密集的箭雨。

蕭禎沒有兵刃可用,低頭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感讓他短暫地清醒過來。他向前一躍,用肩頭狠狠撞向韓衝,兩人一起滾到崖邊,躲過了貼著頭頂飛過的箭。

“你瘋了?!”兩聲幾乎一樣的質問,同時發出。

蕭禎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具,雖然天天佩戴,他還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仔細看過。他忽然撇著嘴邪邪一笑:“有一個蘇傾死在我前頭,已經夠要命的了,怎麼可能再添一個?”

韓衝這時劇痛難忍,也不說話,掙扎著就要起來。蕭禎把他死死壓住,用自己手上的藤條另一端,捆住韓衝的雙手,扯著他一起往崖邊滾去。

秦兵換上第三輪箭簇,眼看已經無處可躲,身後就是陡峭的斷崖。

“蕭禎,你要死要活,我都懶得管,”韓衝艱難開口,沒說一個字,都扯動臉上的傷處,“可是小謠在等你……”

蕭禎不答話,眼看箭簇再次射來,他大喝一聲“跳”,帶著韓衝往崖下衝去。留在崖頂只有一死,韓衝順著蕭禎的力道,往山崖下縱身躍去。

人到崖邊,蕭禎忽然停住了身形,小腿勾住一段樹根。藤條被韓衝下墜的身形帶著,陡然拉直,在他手腕上勒出一道血痕。聽見崖底傳來落水的聲響,他才鬆開小腿上的力道,跟著直跌下去。

……

墨謠抱著襁褓裡的孩子,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直很乖的小孩,這天不知道怎麼了,從早上就哭個不停。墨謠其實不怎麼會哄孩子,只能抱著她,小聲說話:“小白乖,不要哭了,爹爹很快就會回來的。”自從生了小孩子,她的身體的確比以前好了一些,氣血不暢的毛病不再那麼明顯。

白毛狐狸在籠子裡“嗚嗚”叫了一聲,自從有了真正的小白,它就徹底榮升為“大白”。大白忽然把耳朵一豎,接著,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小婢子的聲音傳來:“姑娘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