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謠被他這句話一激,眼睛裡立刻浮上一層霧氣。世上最難堪的事莫過於此,被人當面冷嘲熱諷,說你自作多情。話不投機,也沒什麼好說的,她轉身就走,心裡恨恨地想,真不應該來這,簡直是自取其辱。

人剛跨出去兩步,腰上被人從後面攬著,溫熱氣息拍打在脖子上:“你叫我來,我就來了,怎麼沒說幾句話就要走?嗯?”

“你搞清楚,不是我叫你來的,”墨謠用手肘狠狠戳他,只聽見一聲壓抑著的悶哼,“是你寫了妙音兩個字給我,就再沒有其他話了。”

她從背後男人的懷抱裡掙脫出來,冷眼看他,“該問的我已經問了,該說的你也都說了,你還不回去麼?”

蕭禎身形高大,要低著頭才能剛好看到她仰起的臉:“我繞了個遠路過來,費了多大力氣才甩掉楚國的探子。現在哪那麼容易讓你說走就走?”

墨謠這時才注意到,他的黑袍下襬上,散著一塊溼漉漉的痕跡,略一低頭,就聞得到血的腥味。那是血跡,他在來的路上受傷了……墨謠伸手在他袍擺上拂過,不知道說什麼好,會面地點是他選的,選在楚國境內,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趟面臨的風險。

“傷在哪裡?”墨謠沒好氣地問。

蕭禎捉住她的手,壓在自己胸口上,心跳透過她微涼的手指傳過來。他似笑非笑地說:“傷在心上。”

墨謠再一次勃然變色,猛地抽回手,暗罵自己真是犯賤,就不應該給他一點好臉色。她轉身就往門外走,身後的人似乎還要抓住她,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抬手扶住了擺放香蠟的燭臺,才穩住身形。

淋漓血跡在他袍擺上洇開得更大,墨謠這一次才看清,血跡從他大腿位置滲出來,衣袍上有一處破損,像是被箭簇劃開的。這種痕跡墨謠看著眼熟,像是一種楚國士兵常用的弓箭造成的創口。那種箭簇頭上帶有三角形的倒勾,一旦射中,拔出時會帶出大片血肉,劇痛難忍。

“你被射傷了?”墨謠還是忍不住,從身上摸出傷藥,遞給他。

“我夠不著。”蕭禎懶洋洋地靠在香燭臺上,跟剛才墨謠進門時看見的姿勢,一模一樣。原來他剛才擺出那副樣子,一大半是為了藉著抬起腿的姿勢,阻止血流得太多。

墨謠瞪他一眼,不清不願地走過去。蕭禎從她手上接過藥瓶,手掌就勢在她柔軟光滑的手背上一摸,聲音低啞著說:“你別看了,傷口有點嚇人。”被箭頭倒鉤劃開的地方,一大片血肉模糊。

墨謠往後躲避,蕭禎還要說什麼,門外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兩人對望一眼,墨謠的臉色先變得慘白,這裡是楚國境內,來人必定是楚人。

從剛才的動作上看,因為那一箭的傷,蕭禎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很不靈便,更別說從楚兵手底下逃脫。妙音天女像身後,青灰色的帷幔隨著風勢浮動,蕭禎拉過墨謠,向著帷幔方向一瞥,示意她一起躲進去。

墨謠看見燭臺上還放著快要燃盡的登瀛香,想要點燃那香遮擋視線。蕭禎向她搖頭,做著口型說:“過來,別動那個。”墨謠立即會意,登瀛香剛點燃時,會有一股怪味,難免欲蓋彌彰,更讓人生疑。

她先鑽進帷幔後面,胡亂推開堆放的雜物,清出一塊空地來,讓蕭禎可以更方便地挪進來。

兩人剛藏好,妙音祠的門就被人推開,聽聲音似乎有五六個人進來。

有小兵四處看看,然後討好似的說:“大人,就在這裡休息吧,我們去後院喂喂馬。”

那“大人”淡淡地“嗯”了一聲,接著是踢踢踏踏、進來出去的腳步聲。

這一聲“嗯”聽著頗有些耳熟,墨謠皺緊了眉頭思索,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帷幔後面空間狹小,她和蕭禎幾乎緊緊貼在一起。身後不知道是堆放了多久的木頭,散發出陣陣陳腐的嗖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