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小人,竟然往水裡下毒!”韓衝氣得就差指天罵娘。

墨謠皺著眉頭,那層黑油並不溶在水裡,生火做飯的人一定會發現的。生火……她叫住韓衝:“你們平常怎麼判斷風向?”

韓衝伸出一根手指,在酒罐裡沾了一下,豎直舉在身前:“西邊發涼,是西風。”

……好簡單粗暴的方法!

西邊正是秦軍所在的方位,兩人偷眼再往樓下看,一口氣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一小隊穿著楚國兵服的人,正把同樣的黑油,潑灑在凌霄關的城牆上,想必把守道路的楚兵,已經被這幾個人殺了。

韓衝性子大大咧咧,人可不笨,不然當年墨謠也不能叫他負責望風。這黑油想必是沾火就著的東西,秦軍提前做好佈置,到時火勢一起,大隊人馬趁亂攻城,說不定還會故意留下缺口,讓潰散的楚兵有機會逃到湘水去。等待他們的,可不是清涼的河水,而是一片火海!

管……還是不管?如果卿主在這裡,即使明知有危險,他也一定不會坐視楚國兒郎白白送命的。

比起回去後如何交待,墨謠更擔心眼下該怎麼辦,她不會自不量力到認為,自己一人之力可以跟訓練有素的秦軍對抗。

黃起老將軍的話,還在她耳邊盤旋。當時她私心也並不想惹麻煩,沒太在意,這會想起來,老將軍的語氣和眼神,分明另有暗示。打仗跟打群架是一樣的,誰揮了第一拳,事後根本說不清楚。

墨謠跳下城垛:“你想辦法報告黃老將軍,我去想辦法把郭善的半個調兵虎符偷出來。”

兩人分頭向夜色裡跑去。

墨謠順著城牆小道,很快找到了郭善的住處。戳開窗紙,裡面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正把郭善的腳一人一隻捧在胸前,替他活血推拿,時不時地偷偷抬頭,看他是否滿意。墨謠看了只覺噁心,貴與賤的分別,就這麼明顯。

其中一個女孩子,大概手上用力大了點,被郭善一腳踢開,把兩個人都不耐煩地趕出去。等他們走遠,墨謠沿著房簷溜下來,推開郭善背後一扇小門,進了房間。

郭善正要睡下,聽見聲音,滿肚子火氣地轉過頭來,還沒看清人影,迎面一把褐色粉末揚過來,全落在他眼睛裡,刺得他眼淚直流,什麼也看不清楚。正要破口大罵,脖子上貼了個涼冰冰的東西。

"乖乖別動,爺只求財,不傷人。"她一進門就先撒了一把吃燒肉的調料,這會又刻意改變了聲線,偽裝成入室的匪徒。

郭善果然聽話地舉高雙手。墨謠一隻手繼續頂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努力去夠菱花格上裝虎符的盒子。

這邊虎符剛一拿到手裡,那邊卻失了準頭,手上的東西往前推了一點,郭善的脖子卻安然無恙。墨謠身上沒有利刃,進門匆忙間,從桌上隨手拿了個銀碟矇混。

郭善發現情形不對,顧不得眼睛刺痛,向墨謠方向撲過來。墨謠攥緊虎符,蜷著身子往桌下一躲。郭善撲不到人,失去平衡,腦袋重重地撞在桌角上。

墨謠從另一側爬出來,回手對著桌上的銅方樽狠推了一把,銅方樽正砸在郭善頭上,室內靜得幾乎只剩下墨謠大口喘氣的聲音。

她揣好虎符正要走,又折回來,抓了一把香灰,灑在他流血的傷口上。

此時,屋外忽然亮起無數火把,黃起在門外高聲呼叫:“突發緊急軍情,請內史移步中廳商議。”

他們擔心墨謠失手,報告之後,黃起將軍立刻帶著副將和親衛,直接圍了郭善的住處。眾目睽睽下,也好名正言順地一併帶走墨謠。

屋子裡的墨謠卻有苦難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總不能大搖大擺地出去說,內史大人已經被她砸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