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荒野刺殺(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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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潑墨,大雨傾盆。
雨水順著山間地勢,匯聚成小股溪流,蜿蜒而下。水流表面,泛起一層腥紅血色。
一名錦衣貴族少年,身後就是斷崖,已經退無可退。一柄黑色重劍,正抵在他的脖子上,劍尖已經劃開肌膚,觸感冰涼而清晰。持劍的手臂只要再往前送一寸,立刻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本能的恐懼和緊張,讓少年的雙手微微發抖。一雙眼睛裡,卻流露出小獸一樣的戒備和求生意志。錦袍上沾滿了泥土血跡,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他臉上的表情,生冷僵硬,顯然是第一次易容,還不習慣牽動肌肉來控制臉上的膠泥。
握劍的灰衣蒙面劍客,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胸前正汩汩流出鮮血,需要靠在一棵高大松樹上,才能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
兩人腳下,橫七豎八躺倒著許多屍體。少年已經記不清,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刺客。他只記得自己一直在逃,逃,逃……逃到哪裡,都是遍地鮮血的搏殺。
四十名忠心的金鷹衛死了,三名萬里挑一的影衛死了,就連從小教導自己劍術的師父,也在重創了最後一名刺客後,倒在血泊中……現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灰衣劍客並不知道這男孩子的身份,只知道那些下屬,稱呼他“小公子”。錦衣玉食里長大的孩子,遠比他想象的頑強,他必須儘快結束戰鬥,然後趕在血流乾之前,回去覆命。
死一樣的沉寂裡,忽然響起一聲貓頭鷹似的怪笑。對峙中的兩人同時轉頭,那邪門的笑聲,好像是從腳底下傳來的。
隨著“喀啦啦”幾聲響,一張乾枯慘淡的臉,出現在兩人面前,嘴角還帶著剛剛乾涸不久的血跡。
即使那名灰衣劍客經歷過無數殺戮,也免不了驚得面無血色,這張臉的主人,正是他的同伴,混戰中被人一劍穿胸,早已經死了。
那一劍,灰衣劍客原本看到了,有機會幫他擋開。可是電光火石間,也許是想到了初學劍術時,沒少受他的欺負,灰衣劍客鬼使神差地後退了一步,眼看著那一劍刺入血肉、正中同伴的心口。
“我不該死,我不甘心……”破鑼一樣粗啞的嗓音,含含糊糊地從流著血的胸腔裡傳出來。
灰衣劍客的腿,不受控制地抖起來。這分明正是那具身體本來的聲音!一道閃電在頭頂炸開,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詭異。他想說話,卻打著顫開不了口。不經意間,手裡的劍鋒,已經移開了一寸,不再緊貼著小公子的咽喉。
小公子同樣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刀口舔血的刺客,位高權重的貴胄,原本就比普通人更敬畏怪力亂神。持劍對峙的兩人,剛好分別擁有這兩種身份。
壯碩的身軀慢慢轉過去,面對著灰衣劍客:“我當你是兄弟,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我死……”
小公子睜大眼睛看著,那身軀背後,竟然躲著一個女孩子。一件過於寬大的袍子,套在她瘦小的身體上,一頭長髮亂蓬蓬地散落在肩上,臉上滿是泥汙,連五官都看不清楚。只有一雙大眼睛,黑幽幽的,像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進去。如果不是之前見過她,真要以為是個山精水怪變化成的妖女。
隨時可能喪命的危險時刻,小公子對上這雙眼睛,竟然呼吸一滯,心裡想著,難怪大雨天沒有星星,滿天星光,都已經落進這雙眼睛裡了。
小丫頭嘴唇一張一合,那惟妙惟肖的破鑼嗓子,原來是她模仿出來的。她轉過頭,對著小公子輕快地眨眨眼睛,忽然高聲叫道:“刺他!現在!”
小公子一愣,接著立刻反應過來,之前一直提在嗓子眼兒的壓迫感不見了。他反手抽出自己的短劍,劈頭向灰衣劍客刺去。
灰衣劍客聽到那一聲喊叫,也發現情形不對,受過訓練的身體,先於意識作出反應,手裡的重劍,帶著呼嘯的凌厲風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劈去。等他注意到側面寒光閃動,一切已經太遲,重劍體積巨大,重量也大得驚人,他此刻身負重傷,根本沒有能力,讓已經出手的重劍在半空裡轉個彎。
“噗!”
“噗!”
兩聲悶響同時發出,重劍砍上同伴屍體的同時,小公子的短劍,也準確地割開了對手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灰衣劍客到死也沒想明白,同伴究竟死了沒有。這筆糊塗賬,只能到奈何橋上慢慢算了。
小女孩向後跳開,原本被她推在身前的屍體,軟軟地倒下去。四周只剩下大雨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小女孩才拍著胸口,試探著問:“死透了吧?”一邊說,一邊把眼睛不住地往灰衣劍客身上瞟,腳下卻磨磨蹭蹭不願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