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少說兩句,“老侯爺敲敲桌子,“凌驍最不愛聽這些有的沒的。“

“不愛聽,我這個做母親的還不能說?“平康郡主不滿道,“您看吧,八成又躲到小破宅子裡拿喬呢,非要驍哥兒三請四請,才能回。“

“您成日擠兌她,有意思嗎?“冷不防凌驍從外面回來,聽個正著,壓抑怒怨恨,甩甩指尖上的血珠子。

平康郡主一見兒子流血,嚇壞了,起身摸他手臂,發現醬紫色的袖子是溼的,翻過手,全是血,驚叫道:“兒子,你傷哪了?!快大夫來看看!“

“不用找大夫,“凌驍捂著疼痛難忍的左肩,對老侯爺剋制道,“爹,雲琇走了,自己走的,如果明天不回來,您借我一路家兵,直接到揚州找人。“

“兒子啊,你別管其他人了,“平康郡主擔心得要命,拉住他,“雲琇要走就走,咱們侯府還怕找不到好姑娘,你就??“

後面還說什麼,郡主突然沒音了,她沉默頃刻,發出驚聲尖叫。

凌驍毫無徵兆一口血噴濺她臉上,連帶老侯爺都愣了。

傷口撕裂肯定的,急火攻心、疲累、高燒、昏睡??一切的一切集中爆發,陡轉直下,軍醫住在府裡,外加兩位太醫,開藥,熬藥,外敷內服,一刻不敢鬆懈。

凌驍醒醒睡睡,夢裡夢外都是一個身影。

大明寺外陽光明媚,他站在幽靜的小徑上,一縷陽光透過層層樹蔭,在雲琇臉上斑駁折射出暖絨的金色,生機勃勃,眼眸乾淨的姑娘,讓人聯想蟬鳴聒噪的盛夏,同樣的明亮。

那道光,開啟他心扉的鑰匙。

後來他發現,她是個愛憎分明的女子,挺好。

第一次,他帶她吃炙羊,綿延的草坪稍有動響,雲琇嚇得花容失色,大叫有蛇。

他特別想笑,故意鄙視她,欺負她,心裡越發喜歡。

雲琇生產時,他聽著屋裡的慘叫,手抖腿抖,六神無主,心裡發慌,就怕發生不測。

當下只有一個想法,雲琇活著,一輩子不要孩子也無所謂。

凌驍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如果是幾盒點心,大不了不要不就完了,為什麼要走?

老侯爺來了幾次,又走了,他醒著也不想說話。

再等想說的時候,發現嗓子啞了,燒啞的,還是愁啞的,無從得知。

深夜裡,他睡醒,顫抖肩膀,無聲流淚。

他想,雲琇不要他。連兒子也不要了??

真是血冷心硬的女人。

??

一個月後,凌驍傷勢恢復大半,自作主張求崔尚書把自己新增到第二批出徵的名單中,顧繁霜極力阻止未果。

平康郡主差點被兒子嚇破膽,頭疼落下病根,躺在床上歇養半個月,想起好一陣子沒見凌驍,叫邱媽媽去請,才得知人出發好幾天,又氣病了。

凌驍覺得嗓子廢了,即便恢復聲音,也是破鑼嗓子,不如閉嘴,所以儘量少講話,不講話。

因為不能說話,下手異常兇狠。刀刀致命,尤其夜襲時,從未失手過,一度讓敵方聞風喪膽,人稱“活閻王“。

在覃英他們看來,凌驍的改變似乎一夜之間,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反正嗓子不好,不說話,不搭腔,成常態。

出征半年回京,凌驍拿幾個功勳,面聖時,皇上念他嗓子不好,允許靜默叩首,不必言明。

顧繁霜得知他返京,特意送來太醫院調配專門治嗓子的喉糖。被凌驍當面扔出牆外。

第二次出征,再回京,時隔近一年。

顧繁霜從侯府門口跟到垂花門,凌驍站在臺階上,停住腳步。

她以為他回心轉意,主動開口:“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別怨我行不行?你不跟我說話,我理解,為何連書信也不回,我真的什麼都沒做,你為什麼不信我?“

凌驍居高臨下瞥她一眼,哼了聲,抬腳跨進門檻,再未停下。

這次走,他誰也沒知會,連老侯爺也隔天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