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了。“雲琇心再大,沒大到和外姓男子坐一起毫無顧慮補覺。

何況雲之洞的責罵,在她頭上敲響警鐘。

小伍機靈,能說的說,不能說的撬不開嘴,不然丁媚生也不會只拿書信和護腕兩件事做文章。

但聽父親的語氣,好像認定她和忠毅侯之間有什麼,單憑一張證詞,可能嗎?

還是薛姨媽說了什麼?

她有這麼大能量,讓父親動怒?

“發什麼呆?“不知何時凌驍倒了兩杯茶,推給她一杯。

茶是春桃先前煮好的,溫在小爐子上,這會爐子早熄了,不過水是溫的。

“謝侯爺。“雲琇想得太入神,本能言謝外,竟端起喝一口,全然忘了尊卑規矩。

凌驍看她一眼,沒說破,另起話頭:“月底我要回京,鹽道的人包戲班請我去,我挑了二樓兩個雅間。“

忠毅侯的身份擺著,不能他開口說請。

換京城姑娘,漏點風出去,別說兩個雅間,就是整個二樓也坐得滿。

可雲琇的回答有些不識趣,“怕掃侯爺的興,父親素來不喜姑娘家接觸鹽道,而且祖母什麼時候病癒也未可知,祈福完回去。大概不能出門了。“

“是嗎。“忠毅侯嘴角沉了沉,明顯不高興。

雲琇知道自己的話不討好,但什麼也不能說,祖母病了,父親不管內宅,忠毅侯月底走。雲嫣定在春末完婚,後院除了丁媚生娘仨,剩下兩位姨娘以及雲子墨,一個都指望不上,她總得為自己細算。

馬車裡靜得出奇,沉悶又壓抑。

凌驍閉目。大馬金刀窩在榻椅裡,雲琇不能睡又怕發出響動擾人休息,便輕手輕腳開啟香爐,小心翼翼往裡填香粉,再緩緩壓平,淺淡的香味逐漸變濃。

“你有閒心玩香,沒空看戲?“凌驍出聲,打破凝結的氣氛。

雲琇的手抖了下,在平整的香粉上壓出小坑,她微乎其微蹙眉,放下手裡的銀勺,抬眸道:“平日看得少,無事時陪祖母看書,聊天解悶,給姐姐們串些珠串小玩意。“

都是姑娘家喜歡的事,話裡含拒絕,也挑不出毛病。

可凌驍的臉色比之前更難看,一口燕京腔聽著罵人似的。“你請我去大明寺,就奔著戳人肺管子?拿針扎我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叫你去看戲,三請四請不來,提溜我玩兒?“

雲琇蓋上香爐銅蓋,低頭不說話。

她能說什麼。要忠毅侯離她遠一點,說她爹為些莫須有的事罵她不知羞,續絃的姨娘在家逞威風,病癆姐妹妒火中燒。

她成天在雞毛蒜皮的事堆裡奮力呼吸,不枉再活一世。

“問你話!“忠毅侯對於她沉默怒到極點,抬手捏住她的下顎,迫使抬頭。

他以為她會哭,會求饒,或者像對謝宗仁的態度負隅頑抗,可沒有。

雲琇依然沉默,眼眸裡像一潭死水,無驚無懼,好像也感覺不到他手指力道。

凌驍用幾分力心裡清楚,鬆手時,在白皙的面板上留下幾道紅印子。

“行罷,先辦案。“他有氣又不忍,“早辦完送你回府。“

“侯爺何時走,小女為侯爺踐行。“雲琇給他杯裡添茶,平靜道,“侯爺若喜歡喝綠茶,這季節明前龍井,綠楊春頂好,順道再帶兩盒給我二姐,不麻煩吧?“

凌驍說不麻煩。

雲琇接著說:“侯爺,您走哪兒都是受人敬仰的京城侯爺,小女絕不敢拿您玩笑。得侯爺賞識是小女福分,可福分有深淺,不屬我的不能硬要。“

她知道忠毅侯的意思,可這層紙不能捅破,捅破就剩答應與不答應。

只能拿自己分寸往低處說,以退為進,先平息忠毅侯的怒火。

總不能因為這段糾葛影響父親前程。

凌驍嗯一聲,聽沒聽進去,消沒消氣,雲琇不知道,但兩人乾坐著也尷尬,她重新點燃小爐子,煮壺新茶。

她茶藝不錯,動作行雲流水,點翠累絲細銀鐲在纖細潔白的腕子上下滑動,看得人賞心悅目。

“我自己來。“凌驍看茶壺裡水燒滾,擔心她燙到,又問,“下巴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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