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駱醫師長嘆一聲:“可是老夫窮其一生,也仍舊沒有找到應對之法,若是再遇上年當的情況,依舊無能為力。”

琉璃更加好奇了:“當年,到底是什麼情況?”連如今的駱醫師都無能為力。

“其實也不是什麼複雜的情況,”駱醫師道,“她在孕中身子很好,只是生產的時候一直生不下來,想來是胎兒過大的緣故,疼了整整五日,她再也沒了力氣,胎兒於腹中氣絕而亡,這個時候想將死胎打下來,卻為時已晚了,她……是生生累死的。”

琉璃聽後,沉默良久,她幾次張口,想安慰駱醫師,都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位老人歷經滄桑的眸子裡此時刻滿了對亡妻的思念和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

她終究是什麼話也沒對駱醫師說,只是喃喃感慨了一句:“要是能有刨婦產就好了。”

誰知駱醫師竟是聽見了琉璃小聲的一句自言自語,滿臉震驚的問:“你說什麼?剖腹產子?”

“啊,我只是隨便說說。”她知道在現有的條件下,破腹產是基本不可能實現的,說出來也會被認為是荒謬之言,便又補充了一句“是我胡亂說的。”

“不!”駱醫師突然褪去了哀傷,變得十分嚴肅起來,“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說婦人難產,可剖腹取子,便是將婦人的肚腹切開,取出孩子。只是此法或可保住胎兒,婦人的性命卻必然會失去。”

琉璃沒想到古代也有人提出過破腹產,駱醫師還研究過,她作為一個現代人,雖然不懂半分醫術,但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常識還是知道不少的:“其實,也不一定產婦就會死亡,取出胎兒後再縫合上不就好了?”

“縫合?”駱醫師十分難以置信,“婦人已被開膛破肚,如何縫合?”

“如果醫師切開產婦肚子的時候,不是隨意亂切的,只開一個能容納孩子出來的口子,取出孩子之後,再按照切開的順序,將婦人的肚子一層一層縫上,就像衣服破了口子,用線縫起來一樣。”琉璃用前世看紀錄片的僅有的見識,解釋道。

“未嘗不可,的確未嘗不可啊!”駱醫師彷彿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眼中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琉璃見他這樣,生怕駱醫師心性大起,去做什麼人體嘗試,畢竟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有權有勢的人想要做什麼事情,沒人攔得住。

雖知道駱醫師不是這樣的人,還是開口道:“不過,這法子也有許多問題,一個弄不好,產婦還是活不成。”

“哦?”駱醫師已經完全興奮起來了。

琉璃只好硬著頭皮道:“比如感染,若是在縫合的時候,沒有做到無菌的環境,便會造成傷口感染,這樣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再有,您剛才也說了,人的身體是非常複雜而神秘的,要剖腹取出胎兒,從第一層面板到子宮,一共需要切開八層,若是縫合的時候,一個弄不好,出了錯,便不成了。”琉璃又道。

“何謂無菌?何謂子宮?為何要切開八層,這些都是什麼?”駱醫師完全被琉璃用的這些詞震驚道了,他只想知道的更多,完全沒有想過,琉璃一個小丫頭如何會知道這些。

琉璃無奈,只得將自己前世知道的關於人體的常識,一點點說給駱醫師聽,當然,她也只敢挑揀著自己確定的部分說,其餘太過高深的東西,她也不是很清楚。

就這,也給駱醫師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次次琉璃來了趙宅,駱醫師都會找她,纏著她問東問西。

這就造成了琉璃每次來,趙明煦都跟她相處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被駱醫師叫走,美其名曰探討醫術。

偏每次琉璃都會去,兩個人一聊便是大半日,若不是看駱醫師一個年過古稀的老頭,又是盡心照顧趙明煦這麼多年,且趙明煦也清楚駱醫師年輕時候的過往,他都要忍不住懷疑這老頭子有什麼不軌之心了。

儘管如此,趙明煦還是氣悶不已,終於在駱醫師再次派人來請琉璃的時候,賭氣般的跟著一道去了。

駱醫師自然知道趙明煦的身份,按說一般人見到主子也跟來了,而且臉色難看,便該知道收斂了,然而駱醫師可是一個為了醫術可以什麼都不顧的人,更何況這些日子琉璃給他說的東西,簡直是他從前想也不敢想的。

因而見了琉璃,便殷勤的將人迎到了主位,對跟在身後的自家殿下,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趙明煦黑著臉自個尋了個琉璃身邊的位子坐下了,只聽駱醫師迫不及待的開口:“二孃,上回你說的輸血不能隨意輸是怎麼回事?”

上次兩人說到,許多病人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琉璃便提到了輸血的話題,只是還未來得及深入的講述,是以駱醫師十分的迫不及待。

琉璃便也沒賣關子,侃侃而談道:“因為人的血液並不是都一樣的。”

輸血?那是什麼,還有人的血液不都是紅色的麼?有什麼不一樣?趙明煦心中不解,卻並沒有說出口,只聽琉璃繼續道:“假如我們將不同型號血液的人分成幾大型別,就叫做甲型、乙型吧,那麼甲型血液的人只能給同是甲型的人輸血……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幾乎特殊的型別,我便稱作丙型血,丙型血的人可以給任何其他血型的人輸血,但若丙型血的人生了病,便只能有另一位丙型血的人為他輸血……”

琉璃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駱醫師越聽越興奮,等琉璃終於說完,迫不及待的問:“那麼怎麼才能確定一個人是哪種型別的血呢,同樣的人又為什麼會有不同的血型?”

“為什麼人都不同的血型,這我也說不清楚,”琉璃道,“至於確定人的血型,倒是有一些法子可以……”

琉璃一點點給駱醫師解釋著輸血的可行性,從原理到方法,只要她知道的都說了,駱醫師越聽越興奮,趙明煦卻漸漸蹙起了眉頭。

從前琉璃開玩笑說,她與駱醫師是探討醫術、研究人的生命,趙明煦還曾嗤之以鼻:“你個小丫頭,懂什麼醫術。”

如今,他也不得不信了,琉璃真的懂得很多很奇妙的東西,問題是,琉璃為何會知道這些?

駱醫師不問、不想,不代表趙明煦不會。

在趙明煦的持續低壓下,駱醫師到底感受到了些許不自在,因而今日的談話並沒有持續太久,早早的就將琉璃放回去了。

趙明煦拉起琉璃便走,直到了書房,臉色還是黑如鍋底。

琉璃不禁好笑,心中又有些竊喜,覺得這是男人為她吃醋,剛要出言安慰兩句,便聽趙明煦沉聲開了口:“琉璃,我有事情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