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進衛是不知道大漢奸家的變故,否則當會哈哈大笑,喝酒慶祝下,願天下漢奸都如範大漢奸一般,看還有多少人再願當漢奸。

他在歇息了一晚之後,又領軍押著農民軍的首領,帶著軍餉和商人們前往榆林鎮。

農民軍的首領們因為沒有那麼多囚車,索性被綁了丟在幾輛大車上,倒也不用走路。鍾進衛解決了大明的一個大麻煩,心情格外高興。這老天爺真是開眼,讓穿越過來的自己帶著白杆強軍撞見了落荒而逃,準備流竄到山西去的農民軍,比後世中那個五百萬所帶來的收益還要大。

他走了一會,心中想著農民軍這事,忽然有了採訪那些農民軍首領的念頭,就跑到隊伍前面去了。

這些農民軍首領雖然沒有被堵住嘴,但都沒有說話。昨日之事,誰也埋怨不了誰,只能嘆自己的運氣太差了。

如果不是被俘,那麼他們這些當首領的投降明軍,只要不是遇到那個洪剃頭,哪怕是楊大總督都可以,基本都有個活路,這事是有先例的。

可現在他們是戰敗被俘,這種情況下鐵定是死的下場。只是不知道怎麼個死法,去哪裡死這些細枝末節而已。

知道自己要死,誰的心情都不會好。

正當他們各自鬱悶著的時候,聽到後方傳來一陣馬蹄聲,就都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

只見那個中興侯領著他的那群護衛向他們而來,臉上還是笑呵呵地,看得他們格外刺眼,就都轉回頭去,不再看那嘴臉。

馬蹄聲果然到了他們身邊後就轉為平穩地“得得”聲,然後傳來了一聲“早啊”的問候語。

農民軍首領們互相看看,心中有點無語,這是來諷刺麼?他們沒人轉過頭去理他。鍾進衛討了個無趣,不過他想想也是,如果他是他們中的一員,估計也不會理會。

於是,他靜了會才說道:“我說你們為什麼要選擇造反這條路,田裡沒得吃了就去山上找吃的,山上沒吃的就去河裡找吃的,這裡沒吃的就換個地方找吃的,這個官府不賑災就去下一個地方,總能找到吃的。再不行,學晉商做點生意,賺個錢換點吃的也是可以的。不管如何,總好過造反,你們一路流竄還禍害到別的百姓知道麼?”

點燈子趙勝聽了沒愣住,冷笑了一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這狗官豈知民間苦難,站著說話不腰疼!”

顧百川在鍾進衛身邊聽了,喝斥道:“不得無禮。”

鍾進衛聽到點燈子說的這句唐詩,心中想起小時在課本上讀到的時候,對於那些達官貴人的憤恨,沒想現在卻被人用到自己身上來了。

他也不惱,繼續問道:“我知道陝西旱災嚴重,但具體如何沒親眼見過,還真不知道,你給我說說如何?”

這一來,不止點燈子一人看著鍾進衛了,有不少人都轉頭看了過來。他們從鍾進衛的語氣中,感覺不到以前遇到那些官員居高臨下、視他們如草芥的感覺。

點燈子看著鍾進衛那真誠的面容,感覺出他的真心,稍微有了點好感,就開口道:“罪民的家鄉,這幾年幾乎無雨,草木枯焦,田地顆粒無收。開始總期望著從有錢人家借點錢糧渡過荒年。可誰料老天無眼,一直不見有雨。你官老爺張嘴就說上山下河去取食,你當我們傻麼?”

鍾進衛看這人說話之時,面色沉痛,顯然回憶起當初不堪回首之事。

他對點燈子話中的諷刺並不以為意,和藹地問道:“如何?”

點燈子見這侯爺一幅好脾氣,心中的好感又多了點,就繼續敘述道:“罪民們起初採山間蓬草而食,其粒類糠皮,其味苦而澀。罪民們吃了之後,也只是能填下肚子不死而已,個個面黃肌瘦,體弱無力。到後來這種蓬草也吃光了,無奈之下就只有剝樹皮而食。”

說到這裡,點燈子忽然自嘲一笑,問鍾進衛道:“你可知道那種樹的皮,口感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