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依望著姐姐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想著如果姐姐沒有因為自己傷到道基的話,或許,她現在仍舊是天下人眼裡的絕世天才吧……

他轉頭,遠望夜空。

“中州啊……太遠了……”

太遠了,離東土太遠了,遠到他有些“害怕”。似乎要是自己去了,就會更難見到那人了。

還是不去了吧……

他重新躺下來,閉上眼,腦袋裡不由得又冒出這兩年的事情來。

第五薔薇離開後,他消沉落寞了許久,基本上是茶不思飯不想,書不看筆不碰的程度,身受的“朝巳”之傷也持續了很久。也沒有第五薔薇的消失。那段時間裡,他基本是在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中度過的。也不管何瑤如何勸慰,他就是無法冷靜下來,無法正確地去思考自己該做什麼。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將近半年時間。直到第五薔薇被影人們追查到了蹤跡,便是重新投身長寧軍,回到了那衝陣破陣的千將大人之位,投身於北部戰場,繼續兵馬生活。

第五薔薇會去做什麼,實際上是在何依依的預料之中的,所以剛知道訊息時他除了更加痛心以外,依舊無法提起精神來,然而,在之後的調查報告裡,影人們逐漸用“戰爭兵器”、“戰爭絞肉機”、“戰場禍星”等言辭來形容她,說她的加入,對於大周和疊雲的單兵水平而言,簡直是破格的存在。

這樣看,她似乎沒有什麼危險,畢竟以她的實力,不是超大規模的人海戰術,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這在何依依看來,是莫大的危機。因為第五薔薇的加入,打破了戰場平衡,勢必會引起其他連鎖反應的,變化可能不會來得太快,但一定會出現,現在的她或許沒有什麼危險,但以後就說不好了。畢竟,即便大周調查出她的身份是第五家的人,也並不懼怕在戰場上將她殺死,因為這是戰場,是王朝等級的戰場,第五薔薇如果真的死在戰場上,第五家沒有任何資格去為她討個說法,因為她是以一個“士兵”,或者一個“將軍”的身份戰死。

正是這份隱藏在未來的危機讓何依依再也無法混沌下去了。

他重新站起來,投身於新的目標當中。

事實證明,他早就有了治癒自己傷勢的能力,只不過從來沒有進行過,只是被動地接受者第五薔薇對他地治療。當他全身心投入到療傷後,短短八個月的時間,就治好了身體的傷勢,能夠重新站起來了。又花了兩個月時間,祛除了潛藏在意識中的“朝巳”祭詞,便徹底宣告痊癒。

他本以為自己傷好了後,就能立馬解決第五薔薇未來的危險,但當他真正著手時,才發現自己不僅缺乏改變現狀的能力,還缺乏去改變現狀的勇氣。

簡而言之,他害怕再次見到第五薔薇。

想見,又十分害怕見到。

這種矛盾的念頭以及引發的複雜情緒一直在他腦海裡、心中積壓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每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去思考辦法時,總是會被第五薔薇離開那天失望到極點以至於絕望的神情影響。

像夢魘一樣。他不知道在多少個夜晚裡因為夢到第五薔薇離開那天而驚醒。

這種心靈上的痛苦取代了之前傷勢身體上的痛苦。

一直持續到現在,何瑤勸慰他不少次,但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件事,那個欺騙第五薔薇的事實。

何依依右手手臂壓在眼眶上,細聲呢喃,“我承認,我是個懦夫……”

“在想什麼呢?”

忽然,一道細膩柔和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何依依驀然睜開眼,想起什麼,心裡頓時湧出陣陣熱流來。他猛地坐起來,四處張望尋找。他朝房梁的凸出看去,赫然看到,秦三月站在那裡,身影如皎月,熠熠生輝。

“圓月”相稱,皎月在前,何依依忽然就覺得今晚的月亮一點都不乏味了。

“秦姑娘……”

秦姑娘變了,變了許多。頭髮變得好長好長,快碰到膝蓋彎了吧,也長高了,比姐姐還要高一點吧,相貌也是,成熟了,柔和了。

眉間神韻如謫仙,眼中柔情似清月,點一劃小瓊鼻,再描一抹映桃唇,留上萬千青絲,著一身玉秀羅裙。

她笑看著人,便是絕色之景將人融化之意。

秦姑娘又沒怎麼變,不變的是看人時,眼中那份深邃又不怎麼深邃,單純又不怎麼單純的眼神,還有始終橫跨在左邊眉毛的那一撇痕跡。似乎說,還有著這道放在秦姑娘臉上並不顯醜的痕跡,秦姑娘就還是那個秦姑娘。並非是說那道痕跡代表了秦姑娘,在何依依看來,是秦姑娘點亮了那道痕跡。

“啊,秦姑娘!”何依依又像是當年那個一驚一乍容易羞澀的少年了。他立馬站起來,有些不知把手放在那裡,侷促地,忸怩地搓弄著。

秦三月從房梁凸出上走下來,笑著說:“好久不見啊,何依依。”

就這麼見著了。

何依依之前設想過秦三月出關時的場景,他想,作為葉先生的學生,閉關結束出關時應該有著了不得的景象吧。他還期待著那一天,想看看秦三月會引來什麼天地奇觀。或者說,即便沒有天地奇觀,也是從閉關之地出來,感嘆一下五年的變化後,再來同他們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