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媟點頭,連忙轉身向外跑去。

溫早見在後面囑咐道:“記住我的話!”

“好!你也一定小心!”

少女拖著高昂的尾音遠去。

溫早見環視一眼這個住了許久的院舍,眼神有些複雜,因為她知道離開這裡後,再不會回來了。

片刻後,她腦海裡受到來自中樞的傳音,她便不多作停留,步伐輕巧一跨,便身在外面一片緊張的街道上。隨後,她快速感到中樞區,落星關各大要領與關鍵人物陸續到場後,決戰的論戰會便急迫地開始了。

自落星關閉關以來,中樞便開始為最後決戰做準備了,在這裡戰鬥多年,他們很清楚,黑線異動絕對不會提前通知和釋放訊號,從來都是忽然發難,所以任何戰略規劃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再依據各場大小規模不一的戰鬥進行最佳化。在中樞負責戰略工作的,無一不是兵家有頭有臉的軍事家,或者曾擔任過大國戰事都統的人物,因而,在戰略規劃上,落星關從來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這是決戰,而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底牌,不知道它們的真實力量到底幾何。閉關之前,許多來此只為歷練鍍金的門派、世家弟子走了不少,無疑是戰力的大削弱,還好之前玄網有向這裡增加兵力,不然的話,即便是有“運籌帷幄”之稱的各大戰事指揮都只能唱衰。

論戰會上,先是中樞指揮對整個戰局以及結局做了大的調控,再由情報指揮彙報觀察到的黑線異動情況,然後便是各個分割槽的戰事指揮提出戰略改進,基本明確了行動方案後,便是各個關鍵人物——四大大守、領軍、戰時醫師領、軍備機處等提出相關的建議、要求以及感想。

輪到溫早見發言時,她其實很想說明那些甦醒的妖,但真要說時,她又覺得說與不說其實並無區別。她很清楚,這最後一戰,根本就不是同黑線做那所謂的生死拼鬥的決戰,他們也根本沒有資格去與黑線決鬥,這場所謂的“決鬥”不過是身後的天下與黑線這不知因何而起的“入侵者”的一種博弈罷了。

她是洛神宮的神女,洛神宮自然不會不管她,早在閉關之前,她就收到了來自洛神宮的通知,在那份通知裡,洛神宮將關於落星關的一切真相都告訴了她,並且明令要求她回去。

但是她拒絕了。理性來講,這時候回去才是正確的。但是她任性了,一如當初不顧一切要跟著曲紅綃那般任性。

撇開這些,溫早見很清楚,這場戰鬥看似是守關人與妖的戰鬥,實際上是兩個不同勢力的博弈。洛神宮的通知比較隱晦,沒有明確說明到底是什麼在博弈,但讓她知道了,落星關破關是必然的,而這場決戰是博弈的收招。雖然不明白結局到底如何,但那一定不是中樞所規劃的那樣。

所以,她沒有選擇告訴他們真相。有時候,知道真相反而是殘酷的,雖然不公平,但大多數守關人守這裡用了一輩子,有一個規劃好的“理想”的結局對他們而言更重要。

眾人相繼發言後,論戰會結束,落星關動了起來。

幾大主力軍早已在備戰場做好準備,等候著中樞發號施令。這是最後的戰鬥,他們要不餘遺力,除了清道夫和後勤以外,落星關幾乎所有的守關人盡數出動。身經百戰的人們充滿了擔憂,他們清楚越是到最後越是充滿危險;初來乍到的新人熱情昂揚,他們期待在戰鬥中獲得不菲的收益,戰鬥經驗也好,感悟契機也罷,但更多的還是希望早點打完回家吧。

大家都是修為不低的修仙者,放在外面也算是小有名氣,所以把他們當做普通計程車兵,做個戰前鼓舞是很沒有必要的事,說得鼓舞人心也就聽聽了,都知道自己在戰場上該做什麼,若是說得不好,反而還讓人心生芥蒂。

所以,中樞在備戰場同領軍人物交代好戰法,領軍人物再給隊伍下各大伍長說明,繼而由伍長傳達給各個小隊長,戰法便算是由上至下傳達到位了。

因為知道最後一站是守戰,所以守關人並不會主動出擊,要等黑線逼近危險距離後再出擊。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守到破關之際,屆時落星關便會崩潰,城區靈動完善化作移動城堡離開這裡,就算是完美收關了。

第三領軍處,祁盼山在人群裡站得筆直,他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但實際上眼神不斷遊動著,似乎在人群裡尋找著什麼。某一刻,他鎖定了一處,然後走到領軍前,同領軍長低聲說了些什麼,便朝著某個方面快步走去。他不斷在人群裡穿梭,愈來愈快,甚至顯得有些急促。

沒過多久,他在靠近備戰場中心的位置停了下來。溫早見站在那裡,同另外三人說這話,三人便是另外三位大守。

祁盼山看著溫早見。

感受到目光後,溫早見轉身,見著祁盼山了便心領神會,同三人打聲招呼後,便走向祁盼山。

面罩取了……祁盼山見著溫早見正臉便下意識這麼想,然後他趕忙搖搖頭不去想這些有得沒得的事。

“祁隊長找我有什麼事嗎?”溫早見有些奇怪突然過來的祁盼山,不由得想是不是珂媟又出什麼事了。

“祁某有一事相求。”祁盼山拱手。

“你請說。”

祁盼山在懷中一陣拾掇了,取出一封信來,遞向溫早見,“若是溫守迴天下,有緣路過連滄國君安府的話,還請將這封信送到何家。”

溫早見微微斂眉,看向這封顯然有些倉促準備的信,信封外面只寫著“猶相逢”三個字。她無意去猜測信寫給誰,寫的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祁盼山,然後問:“你覺得自己回不去?”

祁盼山神情複雜,“或許這樣才能讓我安心。”他知道這無疑是在麻煩溫早見,不由得低頭連聲說:“溫守不必勉強,若是嫌我麻煩,還請拒絕。”

溫早見沒有回應他,又問:“你覺得我就一定回得去?”

祁盼山苦笑,“若是你都回不去,大概落星關要全軍覆沒了。”

“別把我看得那麼厲害。”溫早見不冷不淡地說著,然後她接下祁盼山的信,“我無法向你保證一定送達,不過我希望你能當面同收信人述說。”

祁盼山躬身,“多謝溫大守!祁某告退。”

看著祁盼山迅速遠去的身影,溫早見總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更加輕快了,像是肩膀上不再壓著東西。她摩挲著不算細膩的信奉,感受著殘存的餘溫,好似能領會到那一份赤誠的熱情。

“猶相逢……”

她呢喃一聲後,重新回到開始的地方。

備戰場上,所有人都等待著戰鼓再一次響起。極南之地,黑線將落星關陰陽分割,粗糙的鈍刀一般劃開天空,一邊是黑雲逼壓的極黑,一邊是日出東方的燦爛。

從整個備戰場上看來,似乎著決戰前的時刻也並不沉悶壓抑,他們都耐心地等待著。

直到某一刻,黑線所帶來的壓迫感已經讓人感覺發冷,便從城內中樞區,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鼓聲。